山雨欲来（二）

灵簌满怀疑惑的走上前，“怎么了？” 祁夜弃把木盒推至她面前，灵簌低头一看，屏住呼吸，是两个玉面小人，裸着身抱在一起。灵簌忙把盒子合上，心脏狂跳，脸颊也没有忍住红了一片，道：“这不是九叔想的那样。” 祁夜弃挑了挑眉，道：“我想的哪样？” 灵簌别过去头，手脚无措，“就是我没有没有胡思乱想”结巴了半天想出了个词。 “这是别人给我的，我、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是这东西” 灵簌脸红的像个虾米，手死死的扣压在盒子上，强忍着心慌不去看祁夜弃。 祁夜弃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脸上的绯红蔓延到脖子深处，半晌，“给我吧。” 灵簌一愣，“呃” 祁夜弃道：“我给你处理了。” 灵簌别过去脸，面红耳赤，颤着手把盒子推了过去，“谢、谢谢” 祁夜弃笑得无害：“不客气。” 灵簌安抚好糟乱的心情，坐在马车里往榻上一靠，路上颠簸，没一会困意涌上便睡了过去。梦里光怪陆离，灵簌脸色煞白紧闭着双目，额角冷汗涔涔。车子渐渐停下，有人轻叩车门，灵簌闻声揉了揉眼睛，皱眉道：“怎么了？” “簌儿，你醒了么？”容知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灵簌擦掉冷汗，理了理衣服坐起身：“我没事，进来吧。” 容知衍接过下人端来的食盒，撩起车帘矮身坐起去，“我看见你落水了，现在好些了么？” 灵簌哑着嗓子道：“不打紧。” 怎么可能没事，她现在还后怕，连睡觉都不安生，一闭上眼就幻想自己处于深水之中，周遭如猛洪朝她涌来，她拍打着水面试图呼救，岸上的人却冷眼旁观，置之不理。 容知衍淡然一笑，拿出帕子帮她把额头上的汗珠擦拭掉， 打开食盒，是几碟模样精致的糕点和一碗赤豆桂花小圆子，路过知味堂买的。放到案边，容知衍道：“先吃些东西吧。” 本以为会很甜，结果味道刚刚好。这些都是宫里常见的，但知味堂做的比宫里要好吃百倍，看着灵簌吃下，容知衍道：“好吃么？” “嗯。”灵簌点头。 灵簌吃完，忽然想起一件事，弯腰从里侧拿出一个小铁笼子，雪白的兔子只有巴掌大小，嘴巴一撅一撅的正在啃青菜叶子，灵簌打开笼子扯掉菜叶子，抱起兔子放到手臂上，“这是我之前抓到的，你看看喜欢么？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给我的？”容知衍喜出望外，接过兔子。 灵簌窘然的摸了摸下巴道：“它其实之前没有那么小的，只是我不会照顾就变得更小了，瘦了几圈，但是也能养回来。我以为它爱吃胡萝卜，但是它好像并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它爱吃什么。” 兔子待在灵簌身边就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但跑到容知衍怀里就撒泼打滚，不安分。容知衍挑逗兔子，没抬头，“确实有些挑剔，没事，我替你养，等养的白白胖胖，我就把它炖了，到时候接你来府上吃肉。” 灵簌：“” 容知衍一笑：“骗你的。” 二人甚谈，外面又有人叩车门，灵簌掀起窗帘探出头，来人居然是祁夜弃身边的宦官，冰冷的眸子扫了帘子后面的容知衍，对灵簌道：“大人，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灵簌心里漏了一拍，回头看了容知衍一眼，问道：“九叔找我所为何事？” 宦官道：“大人还是快些去吧，莫让殿下等急了。” 灵簌无奈，心里带点抵触但也不敢表露出来，不情不愿的上了前面的一辆车，撩起帘子，里面的人在闭目养神，一身黑色锦袍，带着一层与生俱来的矜贵，虽美但也极为冷漠，让人难以亲近。看到灵簌轻轻抬了抬眼，指了指旁边道：“坐。” 灵簌心里装着事，紧张地走近坐了下来，桌上摆着一盅药汁，苦涩药味混合着生姜氤氲整个车间，灵簌身形一怔，轻声问道：“九叔您找我？” 祁夜弃把药碗推到她面前，“喝了。” 灵簌此生最恨生姜这东西，简直比吃药还难让人忍受，她不悦的皱了皱眉，抬眼看到祁夜弃，立马松开眉宇道：“里、里面有姜” 祁夜弃听而不闻，双手一环往后躺去，冷眼看着灵簌。 灵簌知晓他的脾性，抽了抽鼻子，端起来凑到嘴边，太苦了，根本喝不下去。但一看到祁夜弃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灵簌又默默地低下头，全身绷紧，一口喝了下去。 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辛辣

感停滞在喉间，灵簌咬紧牙关，强压制了下去。这绝对是她此生喝过最难以下咽的东西，舌头都在打结，灵簌努力表现出平静道：“我我喝完了” 见她喝完，祁夜弃也没再与她说什么，又闭上了眼。 车轮辘辘，马车平稳的前行。周遭陷入平静，灵簌坐在一旁回头看向祁夜弃，心想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又生气了。 祁夜弃喜怒无常，灵簌又是第一次知道，也就习惯了。灵簌咳嗽了几声，见祁夜弃没有异样以为是睡觉了，便也松了几口气放下悬着的心。 姜汤虽然辛辣难喝，但也确实有用，胃部翻涌的不适感被平复了，没一会，手脚也没有之前那么冰凉了。 灵簌偷偷凑近祁夜弃，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睫毛，确认他真的睡着后慢慢起身蹑手蹑脚往外走去。跟祁夜弃待在一块太压抑了，多待一刻都是煎熬，别一会又惹急了他到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上一次被罚徒步走回义清，这次要是被罚徒步走回京城，她的腿都要废了。 先离开吧。 快要走到车门口时，身后传来祁夜弃冷冰冰的话，“去哪呀？” 灵簌一僵，停留了片刻，放下帘子硬着头皮坐了回去。这下彻底手足无措，风吹起窗帘，外面纷纷簇簇，有一只小土狗撒了欢儿的奔跑。 灵簌喟叹，狗都比她自在。 道路骤然变得崎岖，碾过嶙峋的山石，车子颠簸起伏不断，灵簌羡慕狗的思绪没有抽回，重心不稳摔了下去，好巧不巧的摔倒祁夜弃怀里，灵簌倏然脸红，“对、对不起。” 灵簌抬头去看祁夜弃，看他没生气，赶紧撑着窗框往后退去，手还没用上力，又霍然倒了下去，这次额头磕在祁夜弃的下巴，灵簌痛得嘶叫。 道路好像跟她故意过不去一样，明明想起来却一一次被摔了下去，灵簌窘迫。待道路彻底平坦，灵簌才堪堪往后退去，少女肌肤白皙，脸颊略带绯色，更显柔软俏丽，有若有无的栀子花香拂过鼻息，让人意乱心慌。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灵簌退到一边，离他远远的，生怕他扒了她的皮，颤着音道。 祁夜弃嘴角带着顽劣笑意，刚想逗逗她，却见灵簌自己俯身爬了过去，目光停留在他的脖颈处，刚要伸手又意识到不对停在空中不动了。 她忘了祁夜弃身上还有毒疮，现在毒疮蔓延，衣领根本都挡不住了，能清晰的看到一道道暗纹缠络。 他真的感觉不到疼么？都严重成这样了。 祁夜弃注意到灵簌无措的目光，灵簌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九叔，我给你看看吧。” 祁夜弃轻“嗯”了一声。 灵簌诧异，这么好说话？ 上一次碰他还心烦意躁，这次居然允许她靠近了？ 灵簌走近了些，略显紧张的替他脱掉衣物检视伤口，毒素已经游走，整个肩部已经成了乌紫色，凸起的刺孔里隐约有血水流出，现在再动刀剜肉肯定不行了。 灵簌呼吸一滞，他是真能忍，若是换成普通人早已痛得昏厥过去，他还能无痛无痒的像个普通人。刚才摔倒，灵簌还不小心压住了他的伤口，他居然连眉都没皱一下。 少年身上岂是这一处伤，这个身躯都布满了疤痕，烫伤的，鞭子抽打的，刀剜的可想而知，少年曾遭受过数不清的创巨痛深。 灵簌鼻头一酸，眼泪没刹住流下了几滴。忽然想起幻境里的少年，被世家子弟当做玩物般拖拽在马后可他还是皇子呢，他们却一点都不顾及。 祁夜弃看的莫名其妙，抬起她的下巴，“哭什么？” “没事。”灵簌擦掉眼泪，别过去头。 灵簌看着这些纵横交错的疤痕：“疼么？” 少年云淡风轻，“没感觉。”他确实没感觉，受苦受难的又不是他，他怎么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灵簌以为他在安慰她，拂开他的手，温声道：“毒素扩张，一次可能清理不干净。不过没关系，我多试几次就行，九叔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祁夜弃低下头，盯着灵簌氤氲的双眸勾唇道：“以后还要麻烦大人了。” 灵簌摇了摇头：“不麻烦。” 灵簌运转灵力，手腕一翻，白色光芒慢慢汇聚笼罩在伤口处，灵簌并指合眼，随着轻念法诀黑色的毒气被引出来，流入灵簌心口，冰心玉石缓慢转动一一净化掉。 纯净清莹，纤尘不染，生怕那黑气会将这片圣洁玷污。 可是，太过纯粹的东西不会长久，它会勾起人心的险恶，情不自禁的想要暴虐揉碎。 灵簌并未察觉到，一双黑如墨汁的双眸蕴藏着

滔天恶欲，无尽翻滚，几欲想将她生吞活剥，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