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不堪言(一)
夜深,白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屋内也没有掌灯,入眼一片漆黑,她拉高被子蒙住了头,重重吐了几口气,脑子里都是璃殇跟说的话。 隐隐约约总觉得璃殇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她那句“不要做追悔莫及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胥止这个家伙,居然把自己当做楚九的替身,白栀一想起就恨得牙疼。 想着想着,白栀就绕进去了,没一会,困意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忽然感觉身侧的床榻凹陷了下去,白栀猛地惊醒,她睡觉向来都很浅,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立刻醒来。 白栀微微睁开了眼,看到一个黑影。忍了忍,把火气压下去了。 来人也以为白栀睡着了,动作很轻也很小声,蹑手蹑脚地躺在白栀身侧,搂过白栀的腰拥在怀中。 白栀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眼睛,黑暗中,他的眸子如黑曜石般闪亮亮。 胥止惊了一下,道:“你没睡?” 白栀冷然道:“你来做什么?” “我”胥止道:“来看看你。你睡觉怎么还把头也蒙上了,万一窒息了怎么办,好在被我看见了。” 白栀推开他的胳膊,翻了个身,道:“下去!” 胥止死乞白赖地又贴过,掰过白栀的肩膀,道:“我今晚陪你睡,你要是出了个意外,我也能看到。” 他身上真的很冷,躺在白栀身边,就像是个大冰块,驱散了被子温度。若是方才白栀还能安稳入睡,现在根本就是毫无睡意。 白栀没有回应他,他就默认是准许了。怀里的人温暖柔软,蝴蝶骨也很薄,贴合在手心里,胥止恍惚觉得眼前之人不真实。 他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胥止蹭了蹭少女的头发,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喟叹几声道:“你要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胥止以为白栀又睡过去时,白栀忽然说道:“你” “能不能不去攻打天界?” 他周身寒意袭来,让白栀四肢百骸都冷成了一团。偏偏他还不自知,就要搂着白栀不撒手。 俩人挨得很近,胥止的下巴就在白栀的头顶,顺势低下头看她,问道:“为什么?” 白栀道:“两族交战,必有重伤,还会牵连到无辜的凡界。我不想看到。” 胥止道:“只是为了凡界么?” 六界之中,无论哪一方发起战争,受伤最严重的莫过于凡界了。白栀先前下凡历劫,见到过太多悲惨景象,无数灾民聚集在一块,一路走来饿殍遍野。 两族再次交战,若是魔界败了,妖界和鬼界便没了牵制,还会无所顾忌地闯入凡界,届时,凡界再次陷入鬼魅魍魉横行、水深火热的境地。 若是天界败了,仙界也会溃不成军,妖魔鬼怪更没了束缚,人间便彻底沦为修罗场,满目疮痍如炼狱。 白栀神情黯然,道:“我不喜欢战争。” 胥止道:“可是你之前也承认过了,天界不会因为你一人做出改变。既然他们不会改变,你又凭什么要求我来做出决定。” “试问,若是本座放弃攻打天界的打算,他们会饶了魔界吗?” 胥止顿了顿,替白栀回答道:“不会,他们视魔为敌,根本不会饶恕。那为何魔界要坐以待毙?倘若群起攻之,尚且还有一线生还的可能,但若是就此放弃攻打,便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白栀没有说话,推开了他,往旁边撤去。胥止却攥着她的胳膊拽了过来,道:“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一会儿就掉下去了。” 他身上回了一点温,没那么冷了。白栀任凭他抱着,没有推开。胥止低头吻在她的眉心,道:“你别离开魔界了,我会护着你。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留在陪着我身边好吗?” 白栀轻笑,道:“那我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胥止愣了一下,半开玩笑道:“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便让你当最尊贵的魔后,如何?” 他的本意就是想逗逗白栀,但话说出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怀里人身体一僵。 良久,白栀才回了一句话,“可我没有感觉到你的诚意啊?” 胥止道:“你都没有试试,怎么会知道我没有诚意?” “是么?我怎么试验?” 胥止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若是愿意与我成婚,我会在冥合镜上剜心自证,绝不掺假。” 白栀蓦然愣怔了一瞬,但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可能,这家伙只是把她当做了楚九的
替身而已。沉吟片刻,答道,“那看你表现吧。” 这是答应了吗?!胥止的眼中流露出喜不自胜,如一汪盛满期待的海洋,浑身因为太过欣喜而微微颤抖,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白栀点了点头。 胥止托住她的后脑,搂紧了她。白栀听见他翻涌跳动的心跳声,很有节奏。 “睡觉吧,我困了。”白栀躺在他胳膊上,闭上眼睛。 不知道怎么回事,白栀只觉得脑子里很乱,忧心忡忡,比胥止来之前更加烦躁。胥止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像是一团火焰似的围绕着她。 白栀觉得不舒服,也没有挣扎,任凭他抱着。 没一会儿,胥止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摩挲着她的脸颊,沿着轮廓,慢慢描绘,呼吸声也在逐渐靠近。 “九九” 白栀心情跌入谷底,这家伙,大半夜也要把她当做楚九。 见白栀没有动静,以为是真的睡着了。他迷乱灼热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滚烫的吻落在白栀唇瓣上,轻轻地啃抿了片刻,松开后,呼吸陡然变得急促,手指顺着白栀的腰身往下游离,探进了里衣,触碰到了白栀的腿。 白栀攥紧了手,狠狠道:“你想死!” 他突然停下,眨了眨眼,迟疑道:“你你还没睡。” “滚——” 白栀忍无可忍,合上衣服,一脚将他踹下床。 魔界重礼数,成婚双方的婚服应该穿玄色与水华朱色的配色,本来提前就商量好了,绣娘连夜赶制出来双手呈给白栀,白栀摸着衣服的料子,忽然改口说不喜欢这样的底色。 绣娘们一筹莫展,胥止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白栀仰头想了想,道:“白色吧。” “白色?”绣娘们一脸诧异,白色是给死人穿的,那是缟素,谁家成婚会穿白色啊。 胥止也愣了愣,试图想与白栀商量,但看到白栀坚定,也就改口道:“那便依你的意思办。” 绣娘们唏嘘,但也没有办法,又快马加鞭动用了魔宫全部人力,去赶制新礼服。 胥止拉过她的手,将烛泪摘下,换上了合欢铃。 按魔界的习俗,成婚前一日,夫妻二人要佩戴合欢铃,象征着夫妇和睦。 白栀低头看着手腕上繁复的锁扣,问道:“你就不怕我逃走?” “我信你。” 胥止笑了笑,揉着她的头发,宠溺地说道:“婚事是着急了些,都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聘礼,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一一补上。抱歉,委屈你了。” 绣娘们终于在大婚的前一日将将把婚服定制好。 洁白如雪的婚服。 成婚的当天,魔宫上上下下都布置好了栀子花,远远看去,像是一簇簇白雪降临。白栀大半夜就被侍女唤起来折腾,头戴的饰品也都是白色的金冠,腰束流云腰带,勾勒出她玲珑纤瘦的身材。 森森为白栀穿好嫁衣,看着琉璃镜中的人儿,道:“虽然是清一色的白,但是搭配在你身上还是很好看,白栀你一定要幸福啊。” 白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也没有听清森森在说话。 “白栀?” “” “白栀?” “呃!”白栀猛地回过神,道:“怎么了?”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是不是到时辰了,我们该出去了。” “看把你急的,还没有呢,等鸣乐声响起才能出去。”森森在她旁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道:“时间好快啊,这一转眼,你都要出嫁了。” 白栀握住她的手,郑重说道:“一会儿步入殿堂后,你一定要跟紧我,明白么?” 森森看白栀的神情不对劲,道:“什么意思?我没明白,是要发生什么吗?” 白栀道:“你别问了,反正你按我的意思照做就行了,切记,哪里也不许去,就跟在我身后。” 森森以为白栀第一次结婚,害怕出岔子才紧张的,胡乱地点头应下。 日头扯破了云层,洒下第一缕光辉,魔域遍地栀子花如春雨般绽放,迎接着这刻的到来。 白栀盖好盖头,由九只鸾鸟指路,来到魔宫殿堂,甫一下车,却不慎踩住了衣摆,险些就要栽了下去。在人们的惊呼中,胥止出手扶住了她。 头顶上的盖头摇摇欲坠,马上也要滑落,关键时刻,一只手接住了重新给白栀盖上。 <
>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盖头要是掉下来,就不吉利了。 胥止在白栀耳边小声说道:“小心些。” 语气里透着关心,还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白栀怔了一下,点点头。 鸣乐重新响起,胥止牵过了她的手,带着她步入殿堂。 白栀隔着流苏盖头,看不清胥止此时是什么样的神情。目光一瞥,看到他白色的衣摆,心里莫名一沉。 胥止不是不喜欢白色吗?居然还真的应下她胡闹无理的要求,穿上了白色的婚服。 地上布满了花瓣,他牵着白栀的手,很小心地走上了殿台中央。魔界的祭拜礼向来不拜天,是因为与天界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只拜地。至于二拜,他们也没有高堂,也不必跪拜。 到了最后一拜,也就是夫妻对拜,胥止先弯下了腰,却迟迟不见白栀有所行动。 台下议论声纷纷,目光都落在白栀身上。 白栀绞紧了衣角,犹豫着,身形不动。 胥止跨步走过去,俯下身,仅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礼成后,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追究了,咱们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