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海边告白

八年前。 《惊夏》正式杀青，童越请大家在校门口的云南菜馆子搓了一顿。 他拉着摄像和录音喝了酒在那里大哭大笑，说着舍不得剧组，我们是彼此最好的兄弟之类的话，向思轶简直嫌弃得没脸看了。 魏清倒是一直淡淡地笑着坐在一边看着他们。 不过他今天可一杯酒都没喝。 从那天她主动抱了魏清之后，向思轶明显感觉到了她和魏清的关系有了一丝改变。 等戏的间隙，他总是会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会给她带来好喝的奶茶，会送她回寝室，会在她下课的时候出现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和她一起吃饭。 室友同学都在八卦这个小师弟是不是在追她。 她有些害羞，只得开口说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却总也止不住地脸红。 杀青这顿饭吃了很久，吃到最后又变成了青春热血片里常见的剧情，大家在酒精的作用下放肆地说着笑着，关于那些梦想，那些豪言壮志。 我要当中国最牛逼的导演！ 我要进军好莱坞！拿奥斯卡！ 我要挣大钱！小人都给我封杀！杀！杀！ 要做好片子！要当良心人！绝对不对资本妥协！ 青春就是此刻还微不足道的我们可以胆大包天地说着对艺术的赤诚。 向思轶看着大家笑得合不拢嘴。 坐在对面的魏清却只看向她一人。 回寝室的路上，魏清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海边。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了，好。 等周末下午魏清来接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会开车。 她穿着被室友强硬套上的海边度假风连衣裙站在校门口的时候，羞耻感到达了顶峰，不停地在心里吐槽自己为了这次约会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 她又在心里咀嚼了一次“约会”这个词，心跳慢慢变快。 没一会儿一辆灰色的s停在了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了魏清帅气的脸。 看到向思轶的包里东西还挺多，魏清下车帮她把包放在了后座上，又帮她开了车门。 直到她上车，看到穿着休闲装的魏清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的时候，她才忽然有一种魏清也是个成熟男人的感觉。 “原来你会开车呀。” “嗯，大一就去考了驾照。”他看着后视镜倒车的样子，认真得有点过分帅气，“但车是租的，自己开车过去能方便点。” 向思轶觉得他有些可爱。 去海边的路程大概有一个半小时，需要非常专注精力开车的魏清没有办法一直跟她聊天。像是怕她会觉得无聊，所以提前准备了她喜欢的歌单和一些不太占肚子打发时间的小零食。 向思轶一边感叹着这个家伙果然永远这么周到，一边享用着他准备的零食。 她安分地坐了一路，尽量不让自己打扰到他分神。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过得飞快，快到她都还没把东西吃完。 等到了目的地，向思轶一下车就像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快得魏清都没来得及喊住她。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像一阵风一样向沙滩跑去。 然后狠狠摔了一跤，直挺挺栽在沙滩上。 魏清吓得一激灵，车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拿，连忙朝她跑去。 跑近了才听到她趴在地上还在哈哈大笑。 魏清站在她身边无奈地看着她。 向思轶仰起头来，带着非常灿烂的笑容对他说道：“阿清，我今天非常能够理解人类为什么更喜欢没有天花板的地方了，没有界限的地方会让我觉得，我好像可以更爱这个世界一点。” 他被她的笑容晃到有点失神。 等天空都变成一片橘红色的时候，他陪她沿着海岸踩水。 他跟在她身后，看她拎着鞋仰头看向天空。 他看着风吹了她的发丝和白色的裙摆，细巧的脚腕浸在海水中，被温柔的海浪一遍遍的拍打着，溅起了细密的水花。 他是专门带她来看这里的夕阳的。 当海面倒映出天空那些橘红的的云层时，整个世界连成一体，像是被一把火焰用力的拥住，迸发出令人振奋的炙热与绚烂，那些明艳的深邃像是会吸走人的魂魄，美得惊心动魄。 “阿清你好奇怪，别人来海边都是白天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专程傍晚来看夕阳的。” <

> 她转过来问他。 “专门带你来看的。”他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一点，“夕阳的颜色很衬你，是非常灿烂的颜色。” 她的身后铺满了夕阳，而她本身却比夕阳更加耀眼。 他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变得比夕阳还要红。 等夕阳散去，夜幕上布满星辰的时候，他们已经躺在海边的沙滩椅上听海浪了。 桌上是他们还没吃完的烧烤，是魏清做了好久攻略找到的一家海边美味小店。 他为这次约会做了足够的准备。 向思轶的心情其实还没有平复下来。 今天魏清的表现，实在有些太超出了，这太考验她的心脏负荷了。 她其实预感到了他今天可能会表白，毕竟约会、海边、夕阳她不是什么迟钝的人，这样的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不是傻子都能猜到。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么招架不住。 向思轶这个人向来是高玩的外观，菜鸟的操作。 当他站在夕阳中对她说了那一番如此令人心动的话之后，她愣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还是魏清先打破了僵局，轻轻泼了她一捧水，两个人玩闹起来，才过了这茬。 但她现在觉得，也许自己错过了一个开口的时机。 她转头看向躺在旁边椅子上闭目养神的魏清。 她早就发现，他的头发特别的黑，眼睛也是。 如果魏清说她与夕阳相衬，那魏清一定是和夜幕更为相衬，他好像随时可以安静的融进黑夜里，睁开眼睛，就会露出像星辰一样的瞳孔。 没有人会不喜欢璀璨晶莹的宝物。 她对魏清，如此心动。 向思轶并没有想过逃避她对魏清的好感，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去更一步。 但她猜，这个时机，总归是在今天的。 周末的海滩算得上是热闹，这里离岸边的那些烧烤店，小酒馆倒是不远，一直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 一个卖唱的流浪歌手路过了他们。 “美女，帅哥，听歌不，我唱了很多年了，一首20。”他指了指面前打印出来的歌单，大多是些经典粤语老歌。 “不用不用，谢谢。”向思轶推拒到。 “15也行，我今天就过来这一趟，一会儿就回那边美食城了。”那个歌手还想挽回一下这个生意。 “真不用” “15，吉他给我吧我自己弹。” 向思轶惊讶地看着魏清。 这又是搞哪一出？ 流浪歌手非常心领神会地看了两人一眼：“kk，我懂，那我到旁边等你们，来帅哥扫这儿。” 他麻利儿地收款然后麻利儿地把吉他留给魏清，自己就撤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椅子上坐着，给向思轶和魏清留下足够的私人空间。 “阿清，你这又是” 看着向思轶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魏清倒也起了想故意逗逗她的兴致。 “我以为，你也觉得我们今天这算是在约会。”他直视她，“不是吗？” 她被他的视线逼得无路可逃，只得本能地吐出那个“是”字，说完她的脸就噌一下红了。 魏清忍住笑意：“所以，弹唱一下应该也只算是，正常的约会环节吧。” 说着他拨动琴弦，唱了起来。 淹没城市的风 高呼着什么 关于时间的错 谁又在不舍 沉默不语的星 飘散在风中 是破碎的我 被孤独享用 他的眼神温柔又认真，她知道这是只唱给她的歌。 一束光一场梦一颗尘埃降落 一瞬间一转眼一颗遥远烟火 我穿越星河向你奔涌 电影里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感到有一百只蝴蝶在肚子飞舞。 而她此刻就感觉到有一百只蝴蝶，全都在她身体里喝得酩酊大醉，如此疯狂。 她强烈地感受到这种名为“喜欢”的情绪。 献给疯狂的你呀 做无畏前行的风 给最耀眼的你呀 全银河的高歌 永远灿烂的你呀 点亮了我的宇宙 <

r> 我最漫长的旅行 是追寻你的轨迹 在人间漫游 尾音随着海风飘远，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激烈的心跳。 “向思轶，”他说，“如果这是表白的话，你会怎么写接下来的剧情。” “我会写，你要吻我。” “答对了。” 他笑着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她那时候有多喜欢魏清呢。 大概是喜欢到觉得海浪和星辰都不过是他的附庸，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全部与他有关。 此刻的客厅里，向思轶看着陈彦。 “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很像一个小老头，稳重得有点过头，太守规矩了，说话做事都不会出错，和我是不一样的人。和他熟起来之后才会觉得，他的稳重和周到原来那么令人心疼也很心动。” 她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颇有种喝酒的架势。 “但回过头来想，他那时候也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也会忘记带伞，结果在淋得乱七八糟的时候遇到我，尴尬得一直抓裤边。会在我故意逗他的时候害羞脸红，会在并排走的时候走在外侧，结果脚滑掉到马路上。也会在我和老童吵架的时候拦在中间，然后被不小心推倒撞到头。还有什么瞟到我在看台上打喷嚏了，结果在打篮球的时候转过来看我，被球砸到什么的，他其实很笨的。” 陈彦看着向思轶，她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都这么明显了，怎么可能还会注意不到他的心思呢，但我还是很坏心眼的等他给我表白，只不过最后招架不住的还是我。带我去看海我招架不住，给我唱歌我招架不住，陪我去旧店我招架不住，给我做饭，陪我考试，带我去采风找灵感，永远支持我每一个离谱的想法，给我带早餐的时候会买一份包子豆浆，还会买一份面包牛奶，让我选了之后再吃剩下的那份也让我招架不住，说要永远当我的男主角更是让我招架不住。” “一直包容我的任性，我的乱来，我的无理取闹，把他的弱点告诉给我，把他的伤口暴露给我，但永远在我身边以最可靠的模样出现的，这样的魏清” “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眼泪落满了她的双颊。 向思轶哭了。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哭出来了。 那个曾经每天都能见到能触碰到的魏清，差点变成了可能永远不会再在她生命里出现的人，她今天才发现她对这件事的恐惧如此之深。 向思轶毫无章法地哭着趴在茶几着，纤弱的背脊颤动着。 陈彦第一次看到向思轶散发如此绝望的气息，仿佛她处在一个谁都进不去的结界。 一直以来，向思轶都是明媚又灿烂的，像是中世纪油画里那些混合着金箔描绘出的太阳，像是不会被任何事打倒也觉不会崩溃的样子。 他不理解，她说起的回忆里那样美好的喜欢是怎么让向思轶变得如此绝望的。 陈彦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向思轶的背。 任性的人，成长期会更漫长一点，因为他们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感受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思轶竟然哭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陈彦无语地确认了向思轶是真的睡着后，认命地把她抱回了卧室，盖好了被子。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瞥到向思轶的手机来了条消息。 消息来自魏清。 他短暂地思考了一秒有没有必要叫醒向思轶来回消息，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事不关己。 “我已经够好了，可当不了什么大圣母。” 陈彦无所谓地撇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心想，就让魏清等着去吧，最好焦虑失眠一晚上为什么没有得到回复。 最后他再看了向思轶一眼。 “向思轶，等你结婚的时候，要是敢找我给你拍婚纱照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