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旧事（四）

一番接触一下，耶律信大约记起这是五年前他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当时她奋不顾身的保护了一个更小的孩子。她说她无家可归，那张稚嫩秀气的小脸让他起了恻隐之心所以让亲卫把她带回了府。这些年外放出京做官，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一路上，苏晚照说着感激之情，但是却隐瞒了耶律信自己是苏家的庶女，她只是说自己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和小女儿愉快的用了晚膳后，耶律信叫来了管家，询问晚照的事。管家这才弄清楚，原来当年带回来的这个小姑娘不是老爷买来的，而是捡来的。难怪她拿不出奴籍证明，因为年纪小，管家想着也出不了大事，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就这么随意安置了。 既然不是奴籍，那就好办。耶律信心念一动，“你把她从四小姐的院子里调出来，新拨一个安静的小院子单独给她住。” “老爷的意思是？晚照单独住一处院落？您这是……”管家愕然，没有给奴婢单独辟院的道理，难道老爷这是要新纳一房妾室？ “不必多言，我自有安排。”耶律信大步出了自己的房，去了夫人的房间。 东吴一直以来都倾轧北方的燕国，每年都要缴岁贡，除了大笔金钱和良驹，还有就是进贡数名官家闺秀良家子。 这对于燕国的来说一直非常的困扰，官家不愿意把贵女送去吴国，但是当年作为战败国又不得不这样做。上一代燕国丢了燕云十六州，被迫北迁到了关外，现在的新主继位励精图治，一直耿耿于怀的是曾经失去的，日夜想着要夺回疆土，更加不愿意再缴岁贡，各大臣尤其不愿意把自家的贵女送去异国他乡，山高水远，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谁又舍得呢？ 同样，耶律信也不舍得。 耶律家长女已经定亲，二女儿即将及笄也有了意中人，但是三女儿和四女儿尚年幼。今年可以躲过一劫，但是难保几年后小女儿及笄之时又逢纳贡。各府的贵女都有入族谱造册，无法逃避，所以燕国很多望族都想方设法早日议亲，或者用一个年纪相仿的庶女充数了事。耶律信与妻子感情笃深，他常年在外，一直带着夫人，从未纳妾，连个充数的都没有。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当晚，耶律信将自己的想法与夫人一商量，夫人立刻就答应了。 第二日，耶律信宣布收养苏晚照为义女，改名为耶律芸。 起初，四小姐极其不爽，自己房里的丫头，转身就变姐妹了。父亲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父亲在外头养的私生女？她闹过一次之后，母亲亲口告诉她没有这回事，芸妹妹只不过是他们收的义女而已。 四小姐气极，枉费她对晚照如此的好，搞半天是个鸠占鹊巢的心机女。现在她不仅可以入女学，父亲给她单独请了女先生教琴棋画，甚至还有歌舞师傅，每一季的新衣，她和耶律芸都一样的规制和数量，四小姐觉得现在府里的下人们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正牌小姐，都上赶着巴结五小姐。 几年下来，四小姐都不曾正眼看过耶律芸，两处院子更是水火不容，经常是四小姐挑衅，耶律芸退让，祖母出来主持大局，她素来宠爱小四，但是耶律信收养的这个义女从来都是温顺恭敬，无处指摘，四小姐蛮横霸道，可在五小姐这里半点讨不到什么好，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的揭过去。祖母觉得这只是女孩子之间的小气龃龉，也无意偏袒谁，每次都是各自小惩就完事了。 直到后来，当她家接到圣旨指定耶律家派出一名贵女作为当年的岁贡时，作为家中未嫁女中年长的那一个，她惊恐万分生怕落到她头上，战战兢兢的一直不敢动。一抬头就看着耶律芸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圣旨，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所以其实耶律芸只是为她挡了一劫。而对于耶律芸来说，她肩负的使命可不止是岁贡的良家子，还有义父给她的“任务”。 吴国王宫最近新来一个的美人可不得了，一月之内晋升妃位，吴王都不舍得早朝了。 有人说她美艳不可方物，有人说她妖媚祸主，自从那日燕国进献良家子，吴王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这位新来的美人。 这位风华绝代才色双全的良家子就是耶律芸。 可就是这位燕国来的贡女彻底颠覆了吴国，先是略施小计把已怀有龙嗣的沈贤妃弄进了冷宫，然后她设下局，捏造了一个灾星降世的故事，到处传播，吴王向来多疑，又昏庸无能，一听说前朝灭国与沈家有关，立刻就心中埋下芥蒂了。接着又设计让沈家长子无诏回京，成了沈家谋逆的导火索，当然她还四处散播一个更有诱惑力的谣言：传说中前朝的“护国金符”一直都被沈家掌握着，传说中那个“护国金符”能开启神秘的宝藏，是前朝立国之本。真的“护国金符”还在沈家人自己手里，而百年前沈家投诚东吴的时候上缴的那个根本就是个假货！ 可是沈家满门抄斩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找到什

么“护国金符”，现在沈家全家覆灭，牵连众多武将落马，众多门客西席为了避难都隐退了。 当然，耶律芸最大的手笔就是一年后吴王一夜之间的暴毙，堂堂一国之君为了永葆雄风连续不断的食用耶律芸给他炼制的丹药，最后因为嗑药过度，死于床笫之间宣扬出去实在是皇室之耻。还未到发丧之时众王子已经开始了夺嫡大战，各地军阀纷纷站队被瓜分，瞬间吴国大乱。 而燕国早就集结在边境等待这个时机，耶律芸一旦得手立刻传信给燕国，数十万铁旗南下踏平中原，本来忙着跟众皇子周旋迎合的各路守军被杀得措手不及，一时间溃不成军。 把吴国搅得天翻地覆的耶律芸早就做好了完全之策，在耶律信的接应下全身而退，乔装潜回北燕。 耶律信尊守承诺，将苏家以结党营私，玩忽职守罪被灭族，抄家后所有的一切都赐给了荣归故里的大功臣的义女耶律芸手中。 最终苏晚照大仇得报，她好不得意的观摩了当日的行刑，看着冷漠的父亲、刻薄的主母和弟弟还有侮辱欺凌她的苏家仆众一个个人头落地，苏家三族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