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蛰伏之后
可不管小荣做得再多，侯雀最多就是点头或微笑，连一句实际的夸赞也不曾递上。
有时小荣会怀疑，侯雀这样做，背后是不是傅说在授意，可转念一想：如果傅说要锻炼小荣，早就行动了，不会选择让侯雀来如此行事。
看来只有一个可能：小荣与侯雀天生八字不合。
得，傅说是a，侯雀是小荣是，而a与近，a与也亲近，但最终却排斥……
小荣在心里偷偷做出了一个排名，侯雀在他共事过的上级之中，其讨厌程度能排到第三，而第一和第二并不是人，它们分别叫做空虚、寂寞。
小荣也纳闷：为何自己与傅说都能同进同退，坦诚相待，而与侯雀只能隔着心思，多以唱反调为主呢？
当然，侯雀也有为了小荣，与外界唱反调的时候，比如外界传闻小荣是敌国奸细，而侯雀也会为了驳斥这种论调，上下打点，试图做出改变。
还有，当他自己想要让小荣清闲一刻，而外界想让小荣忙碌一时，这时侯雀还是会坚持己见，让小荣得到喘息，可喘息之后，小荣依然是无休止的忙碌。
依侯雀的理念，大是大非不退一步，细节之处更进一步，只要你敢不接受摆布，那就让你走投无路。
小荣是一颗棋子，自己无法决定方向，方向只在侯雀手中。侯雀摆弄这颗棋子的时候，旁人只是观棋者——或者不语，或者只能给出简单的意见。
小荣知道，自己的方向不重要，总有一天，能决定商队的方向就够了。
他选择接纳这种安排，也想要快些完成侯雀给的任务，好早一天回到秘密山谷，组织起得力的人马，奔向更远更自由的方向。
时间一晃，半年有余了，身上的一层层冬衣可以彻底脱下了。
这半年来，龙玥与子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得就像一个人；龙州率领师旅给周边方国多次震慑，进而赢得了部分武将的尊重；小荣则忍受着无止尽的杂务，看不到尽头。
三人分别这么久，是小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可细细想来，又有哪件事是自己真正可以预料的呢？
一开始，他以为师父会单独送自己回归，结果大哥跟师姐冒了出来；后来，他以为到了商朝，会与师姐朝夕相处，二人在这个尚属贫瘠的环境之中萌生爱情火苗，可实际情况却是连爱情的影子都触碰不到；再后来，他还以为结实了傅说，从此运筹帷幄，可结果呢？照样得从最基础的事情做起……
就连突然出现的爱情，他也无法掌控：子媚派人送来了些许甲骨，上面全是子媚封地内的风土人情——小到一片叶子，大到一些理念，子媚全都乐于向他分享出来。
他能配得上王姬子媚？当然不能。
正因为高攀不起，所以他选择沉默，且完全不回复。
他明白子媚的心思，子媚只是想通过这些生活小节来给爱情“降温”，如果自己回复只言片语，不仅会使子媚单方面的爱情“升温”，还会导致子媚的心态朝着更低谷滑落——正所谓登得越高，跌得越重。
之于失败的经验，他可太丰富了！而他遇到过的胜利者们，都是这么处置的。
他不是胜利者，但他懂得在爱情之中，失败之后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所以他选择不让子媚失败，所以才将这份情感尽力扼杀在朦胧之中。
可师姐呢？师姐是他能配得上的？他内心的回答是完全可以。
好吧，那他苦恋师姐，就不会面临失败么？
他可不这么认为，直到如今，他还觉得就算再被师姐拒绝一百次，自己都不会失败。
为什么自己与子媚就一定没有未来，而与师姐就一定会携手共度？
他回答不出来，如果他知道答案，那么他就不会母胎单身，直到三十岁才恋爱、结婚了。
对了，有一件事是他可以掌握的，那就是山谷里的小荣甲。
他以“师姐不在，不会悲伤”为由，在内心深处多次邀请小荣甲出山替代自己，可小荣甲均以“师姐不在，更为悲伤”为由，体体面面地拒绝了自己。
从他身上可以看出：一个人若想拒绝自己是多么容易，多么洒脱——容易到只需一秒钟的思考就足够，洒脱到不需要多少果决。
他更加相信，现代人常说的“控制不住自己”这一说，其实只是不懂得拒绝自己。
日复一日，就当他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已经毫无盼望的时候，机会还真的来了：他在整理公的时候，发现几则前方急报，大概意思是说武丁与妇好半年来加紧迎敌，各有胜负；还有一条关乎他自己的消息，即殷都周边的形势稍稍乱了起来，且各级管事的人都在相互打太极，导致民间哀怨四起。
他等的就是这些小矛盾、小纠纷——小到别人看不上才好，毕竟极小的问题只要一多，随着积累，也足以令上层头疼。
不管是商民之间的争斗，还是商贸上略微出现的过节，甚至是小型的叛乱，这都给了自己出面处理的机会：祖庚费心费力才料理完妇妌的后事，此刻刚刚将重心转回朝堂；侯雀需要组织力量与各派系周旋抗争，根本腾不出手；武丁及妇好手下那些亲信臣子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眼高手低，都不愿意出面摆平这类民间小事。
果然，小荣只是首次提出所想，侯雀就立刻应允，并慷慨赐予了人财物力，以供小荣调遣。
小荣半生之中尽被别人管束，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而此刻也可以管理他人，一时竟还无法适应。
就在车马集结，下属禀告他可以出发的时候，他都愣了好半天。
“多尹大人，欲至何所？”
“呃……你是唤我？”
“是也。我们先去处置何事？小人奉命为你调度战车，供你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