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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柘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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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柘在附近公园转了转,十点半回家,刚进小区,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薛铮正专心地打量自己住的单元楼,她包上的大兔子和她的红毛衣一样惹眼。 桑柘道:“……嗨。” 薛铮明显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桑柘简短道:“我住这。” “你住这里?” “嗯。” “你怎么会住这里?” 桑柘被她搞得有点糊涂,摸了摸鼻子,道:“什么意思?” 薛铮沉默,桑柘站在她对面,不知该往哪里去。 “我回家了。”桑柘道,“走了。你——” 自重。 这两个字桑柘没能说出口。他自小见识过不少女孩子的好意,这几天,薛铮对他也着实殷勤了些。平时吃的喝的说话聊天,桑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不行,今天薛铮跟回了他家,这不太好。 “——你早点回去。”他最终道。 薛铮忽道:“我头疼。” 桑柘一呆,继续说下去:“也早点休息。” 薛铮没理他,扶着墙坐在了单元楼下的台阶上,坐在正中间。 她埋头枕在膝盖上,咖啡色头发松软垂下,轻轻一抖,里面漏出一块白色的耳机。 她什么意思? 她是假装的吗?桑柘从未见过做戏做得如此粗糙突兀的人。她不会是真的吧? 他拍了拍薛铮的肩膀:“起来了。”手在毛衣表面触了电,他猛地缩回来。 “你没事吧。”他又问。 女生恍若未闻。桑柘彻底服气。他从薛铮身边挤过去,拿钥匙开门,薛铮站了起来。 桑柘以为她放弃了要走了,拉开门进去,再没回头,薛铮一个箭步,冲上来扒住了门。那门前不久刚调过,关的速度飞快,险些砸中了她的手。 看着女生拔腿就往里走,桑柘一把揪住她:“你跟着进来干什么?” 薛铮没料到他会忽然变凶,颤抖了一下,道:“我不干什么。你租的房子吗?你一个人,对不对?带我去你家。” 她语气生硬,像是在下命令。 透过粗糙的毛衣纹路,桑柘摸到了她鼓鼓跳动的血管青筋。 她被娇惯坏了,被江宇泽,也被一整个社团联合会,她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管她做什么,都有人上赶着捧场,现在走出学校,她依然以为自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桑柘绝不会惯着她。 “想来来吧。”他道。 他松了薛铮的手,越过她,走到了前面。 薛铮坐在沙发上,包放在脚下。她坐得很规矩,左顾右盼,把客厅打量了个遍,又盯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好长时间。 桑柘半倚在餐桌旁,好半天,终于等到她开口。 她问:“你和江宇泽熟么?” 桑柘道:“我不认识他。” “你骗人。” “我没骗人。” “他是很好的人。” “嗯。”桑柘道。 “他也有糊涂的时候,有没办法的时候。” “就按你说的,你不认识他,你以后会认识他的。” “你对不起他,”薛铮道,“他也不会计较,他是很好的人,他知道你也是……迫于生计。他以后也不会计较,我保证。” 对话走向有些诡异起来。 桑柘抬起头:“你到底来干吗的。” “我……”薛铮话语一滞。她拿出手机,“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咱们留个联系方式。” 那天马博轩就是这种说法,江宇泽在的话会更直接一些——“你加我吧,随后联系”——八个字,所有人向他奔来。桑柘上周日掏出手机和马博轩建交,一系列动作无比丝滑,此刻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看向薛铮,目光中透出一种照顾傻子的耐心:“你现在……算是有男朋友吗?” 薛铮不假思索:“有啊。” “谁?” “你用不着明知故问。” 桑柘靠在窗台上,此时交换了一下抱着的手臂,继续耐心道:“那——江宇泽是你男朋友。我和江宇泽的事早就结束了,我也不想再做对不起他的事,你也用不着把所有江宇泽周边都收集回来。” 薛铮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对你没意思。”桑柘放弃了措辞,他也从来学不会委婉,冷冷道,

“坐够了就走吧。” 他迈步进了卧室,丝毫不在意薛铮的去留。薛铮听明白了他的话,恼羞成怒,一句话没说出来,已被他关在了门外。 她起身,几步追上去,猛地锤了一拳桑柘的门:“谁对你有意思了?我是说过你像他,你犯不着这么自作多情!你——” “滚!”屋里的桑柘还了这门更重的一拳。薛铮一下子后退了几步。 她拿起包,冲出了屋子,一直跑出小区好远好远,心脏还剧烈跳个不停。 “还好吧?”江宇泽的声音姗姗来迟。 “别和我说话,”薛铮气道,“你不住这儿。” “对不起。”江宇泽道,“我上次是跟着他来的。我不能告诉你我住哪儿,不过你别担心找不见我,你说了你要来,我肯定在。我就是不知道他突然回来了。” “你什么都不许做。”薛铮再次提醒。 “我不做。”江宇泽立马道,“我发誓,今天真的意外。你进来的时候,我听见了,我上了楼顶。” 薛铮道:“你现在人呢?” “左转。”江宇泽道,“拐进去。我听见你声音了。” 薛铮一个疾停,飞奔进了小巷,一眼看见了尽头的江宇泽,男生朝她走过来,道:“怎么穿毛衣啊?热不热?” “我今天给人家当痴汉了!”薛铮没理会他,继续生气道,“我是变态跟踪狂。我怕你俩撞见,出什么事,不好解决,我保护他生命安全,才跟着他上了楼,他开口就说我对不起你……我不热。” 江宇泽道:“我什么都不做,你放心吧。我答应过的。” 薛铮道:“我摸不出他什么想法。我和他,我俩没活在一个世界里。我们没办法一起聊一件事,真要放开了说,我又害怕,我还没准备好。” “没事,”江宇泽道,“没准备好,咱们就再等等。周四咱们一起去见他。” 他现在态度很好,他今天换了身衣服,也很帅,薛铮想亲也想抱,等到她真的用力抱紧了江宇泽,感受到江宇泽的心跳,一种淡淡的愧疚悄然来袭。 他还是信她。薛铮想,他不说实话,却没骗过她,他和她吵架,却从没担心过她会做什么不利于他的事。 “小江。”薛铮忽道,“你脖子里有定位器吗?皮下有没有埋炸弹?” 江宇泽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道:“没有,都没有,怎么了?” “没事。”薛铮道。 把江宇泽哄出来,第一步计划,通。 薛铮的裙子周三回来,洗了晾了一晚上,周四下午就要穿。她本就是适合浓妆艳抹的皮相骨相,平日里太懒赶不及,今日总算变了一回美女。那裙子也很漂亮,下摆是不规则的,像一条泛着波浪的尾巴,酒红面料在排练室的灯光下微微反光,镶金缀玉。除了价钱,薛铮对它很满意。 走进桃园车协在学生活动中心分到的排练室,谢子麟道:“呦呵。” 薛铮冲他扬了扬眉,保持气场,不愿意多笑。 “你这画了怎么和没画一样,”谢子麟下一句就道,“你不会只会涂嘴吧?你去找武嘉钰,她那儿有人。我帮你叫她。” 薛铮道:“你瞎不瞎?我化了两个小时。” “薛铮好看,”李鹤翀在一旁搭腔,“好看就不显技术。” 林嘉木道:“朱思筠什么时候来?” “她快了。”薛铮道,“我先去后台了。待会思筠找不到,你去接一下她。” 林嘉木胳膊肘一顶李鹤翀:“听见没?你去接一下她。” 演出在晚上,表演的同学大多吃过午饭就来了,薛铮串了四层的排练教室,在一楼会场见到了马博轩,马博轩和她打了个招呼,继续和旁边的一个老师说话。 舞台两边有两个凹下去的坑,里面摆着架子鼓、钢琴,还有各种谱架。有学生正在试音。 走进一楼多功能厅的薛铮像走进狼窝的小白兔。 “姐姐!”有人叫薛铮,“现在冰红茶不太够,得再从房搬几箱,可房钥匙在嘉钰姐那儿。” 薛铮道:“找她要回来。” “薛铮,关越衣服送不过来,催了一上午,那边说现在才开始做。” “学生会的人来了,找马哥,马哥在忙,姐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学姐——” “薛铮——” “等等等等!”薛铮道,“一个一个说。” 局势之混乱,还好她打了发胶,不然得炸毛。她挨个问过,先向主持人候场室走了过去。武嘉钰不知

道在哪里,休息间就关越一个人,小学弟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正专心致志地拿手卡搭桥。 薛铮一拍桌子,震塌了他的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关越一脸漫不经心:“五分钟前。” “店里没想到咱们要这么急,上午才剪开,现在死活是送不过来。你还有其他西装么?” 关越眨眨眼睛:“没有。” “行。”薛铮不纠缠,往社联大群里发了条征集男西装的消息,关越一把将她的手机抽走。 “你干什么?” “我不要你麻烦,”他把薛铮写了三四行的句子删掉,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没有就没有,没有好了。你手机怎么摔成这个样子?” 薛铮问:“你不穿了是吗?你打算怎么主持?” “怎么不能主持?”关越反问,“她不叫我主持,我就不主持。正好不用穿那个丑不拉几的西装。” “你不喜欢?早说叫徐丹阳给你挑个顺眼的。” 关越道:“她挑我都不顺眼。” “合着你老人家故意是吧?”薛铮笑了,“不到四个小时就上场了,在这里和徐老师搞叛逆吗?周日彩排不是还好么?那衣服怎么了,怎么惹你了?” “没有。我也没有那么弱智。” “你有。” “你还记得去年么?”关越搂着后脖子,伸展了一下,“去年主持的是你。你穿的什么?” “那会你才高三吧?” “不重要。”关越道,“你穿的卫衣,带帽子的灰卫衣,上面印着一个小人拿了一把大剪刀。我妈看视频,说那衣服晦气,因为剪刀口正对着你的头。” 关越连说带比划,薛铮隐隐约约想起自己有那样一件衣服。 他继续道:“我看到那把剪刀,决定来这个学校。” 薛铮拿手机的动作一顿,想起来关越也是新闻社成员,是自己原生社团的成员,她组织了下语句:“谢谢啊。那我很……荣幸?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关越道:“我不喜欢你。我喜欢那把剪刀。” “早说清楚啊。”想象出的故事被毫不留情地戳穿,薛铮放松了却没完全放松下来,她朝关越笑了笑,“剪刀……挺好看的。” “好办,我把剪刀剪下来送给你,”她继续编辑消息,嘴上也不停,“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你要想明白今年晚会的重要性,为了得到一个圆满结果,大家付出了很多努力,你不喜欢,最好也尊重一些。今年没有剪刀,今年也不可能有剪刀,那像什么样子?真的有,我就拿它在你西装后面剪个燕子尾巴,剪两道缝,你看人家汤姆猫……” 有人忽然敲响了玻璃门:“学姐,能不能麻烦您和嘉钰姐说一下,我们现在很需要仓钥匙——” 薛铮扭头,看向跟着走进来的小学妹,“这点事情都需要我做吗?你自己——” “——得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关越字正腔圆,播音一般地接过话,“同学,你长大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得放开自己,拥抱变化……武嘉钰!你拿走的,现在需要一分不少地还回来。请你——现在立刻马上他妈的把仓钥匙还回来,完完整整地还回来,敢不还我跟你急,晚一秒钟,我也跟你急。一楼演播厅休息室,快把仓钥匙还回来。” 话音落下,薛铮和小学妹还没来得及反应,马博轩走了进来:“怎么了?叫嘉钰还什么?有话好好说。” 薛铮这才知道关越广播了,玻璃窗外瞬间投来无数目光,小学妹欲哭无泪。 “崔昌睿!”宣传组组长敲了敲玻璃门,小学妹飞奔过去。 “你在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嘉钰姐是谁?她还不知道还吗?”组长道,“你怎么不尊重人呢?人家主席在社联待了多少年,怎么会不还你钥匙?” “不是的哥,我现在拿钥匙真的有急用,嘉钰姐在忙,我给她发消息她没回。” “那你找其他主席啊!用得着广播吗?你不能这样跟人讲话,你很没有礼貌。” “我没有广播啊!”崔昌睿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就广播出去了,我没有。” “好了好了,”薛铮跟在后面走了出来,“我刚刚没了解情况。你从群里加我吧,我去找嘉钰拿钥匙,咱们随后联系。张池,你忙你的。” 崔昌睿道:“谢谢薛铮姐!” 她眼眶泛红,看上去有点委屈,薛铮刚想和她说点什么,同组的另一个男生叫了她的名字,她飞快地跑过去。 薛铮逮着一个人就开始问武嘉钰的地理位置,同时通过了崔昌睿的好友申请

,她给妹妹发了一只打招呼的猫咪,告诉她一切都不需要担心。 “你你你!”已经踏出门的薛铮一下子折回来,“我差点把你忘了。一会有人送西装过来,表现好点,求你了。” 她向关越拜了拜,继续道:“看在咱们都喝了冰红茶的份上,晚会至关紧要。放心吧,下次外联肯定拉不到这么有钱的金主爸爸,咱们把活动夺回来,到时候你穿虎皮裙主持徐丹阳也不会说什么。你好好表现,我请你吃饭。” “乖乖的啊!” “薛铮!” 薛铮抬腿要走,又被他叫了回来:“有话快说!” “我刚刚说的怎么样?”关越拍了拍桌上已经被消音了的麦克风头。 “很有气势。”薛铮承认,同时下了警告,“不过,你会被当成精神病哦。” 薛铮问过不少人,找到了正在化妆的武嘉钰。武嘉钰的手机放在远处充电,化妆间里来来往往,人声嘈杂,听不见不足为怪。薛铮在她包里找到了钥匙。 武嘉钰在三楼舞协,按理说听不到一楼会场的广播,不过临安大学有不少神通广大的好事者,他们匿名把音频件放在了一些同样神通广大的“金工实习”学习互助群里。 “薛铮!”武嘉钰冷着脸道,“你等等。我拿钥匙还有用。” “你还得一会吧!先叫妹妹搬了饮料,我一会给你送上来。” “场地和饮品是活动组负责的,仓钥匙也归我们保管。”武嘉钰道,“你就这样和她说。有什么问题,叫她私聊告诉我就好。少饮料的事我会找人处理,不关她的事。她们组统计人员了吗?节目单送来了吗?伴手礼打包完了?你把手机给我拿来,我问问原张池。” 武嘉钰冷若冰霜,一双凤眼凌厉至极,脸气得有些发红,化妆老师没准因此给她少打了腮红。晚上聚光灯下的武嘉钰势弱不少。 她不打算还钥匙,她打算证明自己拿着钥匙正当且合理。 “武嘉钰!你现在立刻马上他妈——” 旁边一个男生手滑点开了消息,关越的声音被大大地放了出来。男生手一抖,骂了一句“卧槽”,迅速调低了音量。 武嘉钰的脸已黑得不能再黑。 “嘉钰,这事真不怪谁,”薛铮拉过一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今年活动大,咱们按去年规模找的外聘,人手本来就紧张,你也知道他们一直怎么干活的,哪有那么界限分明?马哥刚刚还在下面贴海报呢,他也不是宣传组的人。妹妹什么也没说,是我们社那个关越,也是你搭档,他脑子有问题。” “这人谁招进来的?”武嘉钰气道,“他面试也是这种态度?他昨天差点把徐老师气哭了,他一点也不尊重人。再这样下去,我叫他滚蛋。” 薛铮微微一惊,武嘉钰和关越搭档,已经互相忍受了近十天,以她的性子,居然还没叫关越卷铺盖走人。徐丹阳被他气哭? “对,叫他滚蛋叫他滚蛋!赶紧走。我一秒钟不想见他。”薛铮把钥匙装进口袋,看见化妆老师从小包包里拿出了睫毛膏,当即热情道,“嘉钰姐姐刷睫毛么?我试试好不好?” 武嘉钰疯狂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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