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还是本来的题目(第3/3 页)
威纳姆切切实实的答道:“我相信克劳莱太太和我自己的老婆一样清白。我相信我的朋友克劳莱是因为吃醋吃得太厉害,所以不问是非出手伤人,把那位年老力衰、声望极高,而且平时不断照顾他的恩人打了一顿。不但如此,他又冤枉了自己的妻子,丢了自己的面子。这一下少不得会牵累他儿子将来的名声,连他自己的前途也会受影响。”
威纳姆一本正经的接着说道:“让我把情形说一说。今天早上斯丹恩勋爵把我找了去。他的情形真太惨了。这话我也不必跟克劳莱上校说,想,一个衰弱的老头儿跟这样的大力士交过手以后,有不受伤的吗?克劳莱上校,不是我当面说,这样恃强打人,可真太狠心了。我的高贵的好朋友非但身体受伤,他的心,先生,他的心也在流血呀!他所喜欢的,又是平时受他栽培的人,竟会这样不留余地的糟蹋他!今天早上报上发表了政府委任做总督的消息,这岂不就证明他对的爱护吗?今天早晨我看见勋爵的时候,他真可怜。他也像一样,急着要报仇,要用血来洗清他受到的侮辱。我想知道他的勇敢是大家公认的,克劳莱。”
上校道:“他的确有胆量。谁也没批评他缺少勇气。”
“他第一道命令就是叫我写一封挑战给克劳莱上校。他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太气人了,非得跟克劳莱拚个死我活。”
克劳莱点点头道:“威纳姆,这就说到本题了。”
“我使尽方法叫斯丹恩侯爵平下气来。我说:‘天啊,我真懊悔,早知如此,我和威纳姆太太一定接受了克劳莱太太的邀请,到她家吃晚饭了。’”
麦克墨笃道:“她请们夫妇吃晚饭吗?”
“对呀,就在看完歌剧以后。喏,这就是请帖——嗳呀——不是——这是另外一张纸,我还以为我带在身边呢。反正这没多大关系,我保证我说的是真话。如果我们去了的话——只怪威纳姆太太又闹头痛——她一到春天就闹头痛——如果我们去了的话,那么回家的时候决不会犯疑,也不至于出口伤人,和勋爵吵起架来。瞧,就因为我那可怜的老婆犯了头痛,就非要让两位体面的人物冒性命的危险。们两家是国内最高尚的旧世家,这一闹不但扫尽面子,而且还会引起更大的不幸。”
麦克墨笃先生弄得莫名其妙,傻登登的瞧着他的朋友。罗登眼看掌中之物快要从他手里滑掉,勃然大怒。威纳姆的一席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是却没法揭穿他,证明他在扯谎。
威纳姆施展出在议院演说的口才,滔滔汩汩的说下去道:“我在斯丹恩勋爵床旁边坐了一个多钟头,再三央求他不要找决斗。我解释给他听,我说当时的情形确实令人起疑——确实令人起疑。我承认,在的地位上,是很容易误会的。我说一个人妒火中烧的时候,事实上就是个疯子,不能那他的一举一动当真。我说们两人如果决斗的话,反而大家丢脸,我说当今时世已经有许多要不得的革命理论,在下等人里面流传,教他们闹什么阶级平等,这趋势是够危险的,因此像他勋爵那么位高望重的人物,不应该把这件不雅的事情闹得众人皆知。就算他是平白无辜的,可是普通一般的人总要怪他呀。总而言之,我求他不要送挑战。”
罗登咬牙切齿的说道:“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从头儿到尾是胡扯,而且也是同谋,威纳姆先生。如果他不送挑战给我,那就让我送给他也行!”
上校插口说话的时候来势凶猛,吓得威纳姆先生脸如土色,两只眼睛只顾瞧着门口。
亏得麦克墨笃撑他的腰。这位先生站起身来,赌咒罚誓,责备罗登不该出言无状。他说道:“既然把这件事交给我办,就得听我吩咐,不能自作主张。说这种粗暴无礼的话侮辱威纳姆先生,就是的不是了。威纳姆先生,他应该向道歉才对。如果要给斯丹恩勋爵送挑战,请找别的人,我可不去。如果勋爵挨了打愿意不还手,那还不好吗?至于他和——和克劳莱太太的事,我认为根本没有凭据。的太太是清白的,就像威纳姆说的那样清白。不管怎么着,我劝闲话少说,赶快把位子接下来,要不然就是个大傻瓜。”
威纳姆先生一块石头落地,高声说道:“麦克墨笃先生,听说话,就知道是明白人。克劳莱上校气头上的话,我决不计较。”
罗登冷笑道:“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收篷。”
上尉和颜悦色的说道:“别多嘴,这糊涂蛋。威纳姆先生是向来不跟人打架的,我认为他的行事很有道理。”
斯丹恩的使者大声说道:“我认为大家该把这次的事件忘得干干净净,不要让一字一句传到这重门外面去。我说这话一方面为我朋友打算,一方面也为克劳莱上校着想,虽然上校硬说我是他的冤家。”
麦克墨笃上尉说道:“看来斯丹恩勋爵是不会多嘴的,我们这方面也不必再提。不管怎么解释,这件事听起来总有点心不雅,所以还是少说为妙。反正挨打的是们,不是我们,既然们善罢甘休,那么我看我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话说到此地,威纳姆先生拿起帽子准备回去。麦克墨笃送到门口,把气呼呼的罗登关在屋里,自己跟出来。门关上以后,麦克墨笃紧紧的瞧着对方的代表,他那兴致蓬勃的圆脸上的表情可不大恭敬。
他说:“威纳姆先生,倒是不拘小节的。”
威纳姆微笑道:“好说,好说,麦克墨笃先生。我把名誉和良心担保,克劳莱太太在看完歌剧以后的确请我们吃晚饭来着。”
“当然!只怪威纳姆太太又闹头痛。我这儿有一千镑,请给我一张收条,我这就把钱封在信封里,让转交斯丹恩勋爵。我的人不跟他决斗,可是我们不愿意拿他的钱。”
威纳姆做出一老一实的样子说:“这是误会——整个儿是误会,亲爱的先生。”当下麦克墨笃上尉躬着身子在俱乐部门前和他告别。威纳姆下台阶的时候,毕脱爵士恰巧走上来。这两位先生以前也曾经见过几面。上尉一面把从男爵领到他弟弟那儿去,一路上偷偷告诉他说斯丹恩勋爵和上校两人中间的纠葛,他已经给解决了。
毕脱爵士听了这消息当然觉得很高兴。他满腔热忱给弟弟道喜,庆幸这件事情居然和平解决。他发挥一番又得体又含教训的议论,批评决斗的害处,并且说用这种方式来解决争端是非常不妥当的。
这篇话只算开场白,接着他大展口才打算给罗登夫妇俩劝和。他扼要地把蓓基的话重述了一遍,表示他自己认为她的话大致可靠,相信她是清白无辜的。
可是罗登把他的话置之不理。他说:“这十年来她一直在偷偷的藏私房。昨天晚上她还赌神罚誓说她没有拿过斯丹恩勋爵的钱。那笔款子给我找到以后,她马上知道什么都闹穿了。毕脱,就算这次她是清白的,她的罪名也不能因此减低。我不愿意见她——永远也不要见她。”说罢,他低下了头,满脸是伤心绝望的表情。
麦克墨笃摇摇头说:“可怜的家伙。”
起初罗登·克劳莱不愿接受这么一个混帐东西替他谋来的位置,并且主张叫孩子退学,因为当初小罗登进学校仗斯丹恩勋爵的力量。他哥哥和麦克墨笃两人再三央求,他才答应不放弃这些权利。这主要还是麦克墨笃的功劳,他对罗登说斯丹恩想起自己白费力气,反叫仇人沾光,一定气个半死。
斯丹恩侯爵在这次事变以后重新露面的时候,殖民部的秘恭而敬之的来见他,颂扬他选拔得人,庆幸殖民地上得到这么贤明的长官。斯丹恩勋爵听了这些称赞心里有多么感激,大概也想得出来。
正像威纳姆所说的,勋爵和克劳莱上校的一场冲突已经给忘得干干净净。也就是说,这次事件中的主角和配角绝口不提它。至于在名利场上呢,当晚就有五十来个宴会上大家纷纷谈论这件事。克拉格儿贝这小伙子亲自出马,一晚晌走了七家宴会,把新闻讲给大家听,到一处加一些润色和批评。华盛顿·华爱脱太太心里那份痛快说也说不尽。以林主教夫人觉得这事伤风败俗,愤慨得不得了。主教当天就到岗脱大厦去在宾客签名本上留了名字。莎吴塞唐很难受;他的妹妹吉恩夫人当然也很难受。莎吴塞唐老夫人写了一封信到好望角给她的大女儿。这件新闻轰动城,伦敦人议论纷纷,至少谈了三整天。滑格先生受了威纳姆先生的嘱咐,着实奔走了一番,才算没让这消息登上报纸。
说也可怜,克生街上的拉哥尔斯落在地保和掮客手里。从前住在这所公馆里的美人儿却不知去向了。反正她的行踪无人过问,过了一两天,谁还管这些闲账?那么她究竟有没有干下什么丑事呢?我们知道世上的人心胸多么宽大,我们也知道名利场中对于这类的疑案有什么舆论。有人说她追随在斯丹恩勋爵之后,到拿波里去了。有人说勋爵风闻蓓基追踪而去,立刻逃到巴勒莫。有人说她住在比厄斯大脱,做了保加利亚皇后的侍从女官。有人说她在波罗涅。又有人说她就住在契尔顿纳姆的一家寄宿舍里。
罗登给她一笔年金,勉强可以过日子,反正她会精打细算,花钱是俭省不过的。如果有保险公司肯给罗登保寿险的话,他离开英国之前准会把积欠还清。无奈考脱莱岛上的气候太坏,虽然他把将来的薪水作抵押,也没人肯借钱给他。他汇给哥哥的款子每回准时寄到,每班邮船也总有他写给儿子的信。他经常供给麦克墨笃雪茄烟,又送给吉恩夫人许多殖民地上的出品,像贝壳、胡椒、辣菜、石榴酱等等。他定了一份《斯汪浦城公报》给哥哥看,报上把新总督大捧特捧。还有一份报叫《斯汪浦城步哨》,总督府请客的时候漏掉了那编辑的太太,因此报上指责他行事专制暴虐,说是跟他一比之下,尼罗王算得上开明的慈善家。小罗登最喜欢阅读报纸上谈到他大人的章。
小罗登的母亲并不想法子和孩子见面。他每逢星期日和假期总回到大娘家里。不久之后,女王的克劳莱庄地上所有的鸟窝他看过了,而且常常骑着马跟赫特尔斯顿爵士的猎狗出去打猎。他第一次到汉泊郡作客的时候就十分赏识这群猎狗,那一回下乡的情景,他始终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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