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情人的争吵(第3/3 页)
爱米丽亚打断他的话说:“权力,没有权力!利蓓加,就住我家。我不会因为受了压迫,就丢了不管,也不会因为——因为都宾少佐欺负,就也跟着作践。亲爱的,来吧。”说着,两个女的都向门口走去。
威廉开了门,可是当她们出去的时候,他拉着爱米丽亚的手说:“能不能请留下,我想和谈谈。”
蓓基像个殉难者似的说道:“他要在我背后跟说话呢!”
爱米丽亚的回答就是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都宾说道:“我拿信义担保,我的话与无关。爱米丽亚,来吧。”她依言进来。都宾对克劳莱太太鞠了一躬,把门关好。
爱米丽亚靠在镜子上望着他,脸上唇上都没有血色。
少佐道:“我刚才说话的时候失于检点,不该用了权力两个字。”
爱米丽亚的牙齿格格打战,说道:“是不对。”
都宾道:“至少我有权利要求向说几句话。”
那女的回答道:“真慷慨,还来提醒我,怕我忘了给我们的恩惠。”
威廉说:“我所说的权利,是乔治的父亲留给我的。”
“对了,而却侮辱他。昨天的确侮辱他来着。自己反正也明白。我永远不能饶。永远不能饶!”爱米丽亚又气又激动,抖巍巍的一句句冲着都宾说。
威廉忧郁地说道:“爱米丽亚,这话不是当真吧?难道我一时匆忙说错的几句话,竟比一辈子的忠心还重吗?我认为我的行事,并没有侮辱乔治的地方。假如咱们彼此责备,我想乔治的老婆,乔治儿子的母亲,总不能再抱怨我。以后到——到有了闲空,再仔细想一想,的良心准会收回现在说的话。现在已经把它收回了。”爱米丽亚低了头。
他接着说:“激动的原因,并不是昨天的一席话。爱米丽亚,那些话不过是个借口。这十五年来我一直爱,护着,这点儿意思还猜不出来吗?多少年来我已经懂得怎么测度的感情和分析的思想了。我知道的感情有多深多浅。能够忠忠心心的抱着回忆不放,把幻想当无价之宝,可是对于我的深情却无动于中,不能拿相称的感情来报答我。如果换了一个慷慨大量的女人,我一定已经赢得了她的心了。配不上我贡献给的爱情。我一向也知道我一辈子费尽心力要想得到的宝贝物儿不值什么。我知道我是个傻瓜,也是一脑袋痴心妄想,为了的浅薄的、残缺不的爱情,甘心把我的热诚、我的忠心,部献出来。现在我不跟再讲价钱,我自愿放弃了。我并不怪,心地不坏,并且已经尽了的力。可是够不上——够不上我给的爱情。一个品质比高贵的人也许倒会因为能够分享我这点儿爱情而觉得得意呢。再见,爱米丽亚!我一向留神看着内心的挣扎。现在不必挣扎了。咱们两个对于它都厌倦了。”
威廉这样突如其来挣断了爱米丽亚牵着他的铁链子,发表了独立宣言,并且表示自己高出于爱米丽亚,使她害怕起来,话也说不出。他一向对她低头服小,因此可怜的女人总是作践他,已经成了习惯。她不肯嫁他,可是也不愿意放他走。她自己什么也不拿出来,可是希望他为自己献出一切。在爱的过程中,这样的交易并不在少数。
威廉的突击打败了她,使她垂头丧气。她自己的一着是早已输掉了。
她说:“那么,是不是——打算——离开这儿呢,威廉?”
他忧闷地笑了一笑说:“从前我也曾经离开过一回,过了十二年才又回来。爱米丽亚,那会儿咱们都还年轻呢。再见吧,我这一辈子化了这么些时候搞这个玩意儿,已经够了。”
他们说话的当儿,奥斯本太太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原来蓓基一直抓着门把子没有放,都宾一走,她就开了门,里面两个人的对话,让她听了去。她想:“那个人心地多么高尚!那女的这么玩弄他,真是可恶!”她很佩服都宾。虽然他反对她,她倒并不怀恨。他的一着棋子走的光明正大,待人还是公道的。她想:“啊!如果我嫁得着这么一个有脑子有心肝的丈夫,就是他的脚板大些儿,我也不嫌他。”她急急回到自己房里,竟然想帮他的忙,写了一个条子,求他暂缓几日再走,说是关于爱米的事情她可以为他效劳。
当时他们两个已经分别。可怜的威廉重新走到门口,从此去了。这一切是年轻的寡妇所促成的。她已经遂心如意,打了胜仗,现在剩她一个人,可以尽她所能庆祝胜利了。太太小姐们都来羡慕她吧!
开饭的时候(奇妙的好时光!)乔杰先生进来,发现都宾又没有来。他们闷闷的吃了一餐饭,大家不开口,乔斯的胃口仍旧很好,可是爱米什么也没有吃。
饭后,乔杰在窗口靠垫堆里躺着。这窗子极其宽敞,年代已经很深,从三角楼往外凸出去,三面都是玻璃。从一面看下去,正是市场,大象旅社就在那里。乔杰躺在靠垫堆里,他母亲就在旁边忙这样忙那样。忽然他发现对街少佐屋子里乱哄哄有人走动。
他说:“喝!那是都宾的小马车。他们把它从空场上搬到街上来了。”他所谓的小马车是少佐花了六镑钱买下来的,大家常常为这件事取笑他。
爱米怔了一怔,可是没有说话。
乔杰接着说:“喝!茀兰西斯拿着行李袋。那个一只眼的车夫孔慈领着三匹马从市场来了。瞧他的靴子和黄衣服,他多滑稽!唷,他们在把马套到都宾车上去呢。他要出门吗?”
爱米说:“是的。他要出门旅行。”
“出门旅行?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爱米答道:“他——他不回来了。”
乔杰跳起来叫道:“不回来了!”乔斯喝道:“呆在这儿别动!”他的母亲愁眉苦脸的说:“呆在这儿,乔杰。”孩子果然不出去,可是又好奇又着急,一时在屋里东踢西踢,一时跪在位子上用膝盖跳上跳下。
马已经套好,行李也都扣到车上去了。茀兰西斯出来,手上拿着他主人的剑、手杖和伞。这些东西给捆成一束,搁在车身里空的地方。一张小台,一只专搁硬边帽子的旧铅皮帽匣,都塞在座位底下。茀兰西斯又拿出他那蓝呢面子、红色毛丝缎里子的旧大衣来。这件大衣穿了有十五年,就像流行歌曲里说的,是久经沧桑的了。在滑铁卢大战的时候它还是簇新的,加德白拉之战以后,乔治和威廉晚上就用它当被子。
房东勃尔克老头儿先出来,茀兰西斯又拿着好些包裹跟在后面,这些是最后一批包裹。接着出来的便是威廉少佐。勃尔克要跟他亲吻。凡是和少佐有来往的人没有一个不爱他的。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房东的怀抱中脱身出来。
乔治尖声叫道:“我不管,我偏要下去!”蓓基也很关心,她把一张纸条塞在孩子手里说道:“把这个给他。”要不了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冲下楼梯奔到对街去了。穿黄衣的马夫正在轻轻的挥着鞭子括括作声。威廉从房东的怀抱里脱身出来,进了车子。乔治跟着跳进去一把抱住少佐的脖子问长问短——他们在窗子里都看得见。然后他摸摸背心口袋,掏出一张纸条交给少佐。威廉很着急的一把夺了,手抖抖的展开信纸来看。可是一看之后,他的脸色立刻变了,把它一撕两半扔在窗外。他吻了乔杰的头。孩子给茀兰西斯拉着走出了马车,一面把拳头紧紧掩着两眼,然后不舍的摸着车身。用力呀,车夫!穿黄衣的车夫把鞭子抽得劈劈啪啪的响,茀兰西斯跳上高座坐在车夫旁边。马儿开步走了,车子里面的都宾低着头。车子走过爱米丽亚的窗口,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乔杰还在街上,车一走,他当着大家的面号哭起来。
晚上,爱米的女佣人听见他又在睡梦里大声痛哭,便拿了些杏酱去安慰他。她也陪着他伤心。所有没有钱的,苦恼的老实人,所有的好人,只要认识这位慈祥诚恳的先生,没有一个不敬爱他。
至于爱米呢,她不是已经尽了责任了吗?她反正有乔治的肖像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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