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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两盏灯灭了(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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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斯·赛特笠先生的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件家家免不了的平常事,把他家一连串斯规矩的乐事给打断了。当从客厅上楼到卧房去的时候,想来总注意到面前的小拱门。它的功用,可以使三楼和四楼中间的楼梯不至于太暗(孩子和佣人的卧房多半在四楼);另外还有一个用处,承揽丧事的人可以告诉。他们把棺材停放在拱门顶上的楼板上,或是就停放在拱门底下,这样,死者能够静静的在黑色的方盒子里面躺着,不至于受到不应当有的骚扰。

在伦敦的房子里,三楼的拱门对着必由之路,家的人都打这儿经过。站在拱门口,上下楼梯就能一目了然。天还没有亮,厨娘就偷偷的打这儿下楼到厨房里去擦洗锅壶盆罐。少爷在俱乐部里闹了一夜,黎明时候自己用钥匙开了大门回家,把靴子留在过道里,蹑手蹑脚的上楼。小姐穿了松松的细纱长裙,系着簇新的缎带,打扮得美丽耀目,衣裙繂索的走到楼下,准备在跳舞会上颠倒众生,大出风头。汤美小少爷不屑走楼梯,也不怕危险,从楼梯的扶手上一直滑下来。漂亮的少奶奶刚做了母亲,医生第一天许她下楼,由她强壮的丈夫抱着下来。他心里怪疼老婆,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下走;她脸上笑眯眯的,后面还跟着月子里伺候她的看护。到晚上,约翰拿着必剥必剥爆着的蜡烛轻轻上楼睡觉,疲倦得直打呵欠。太阳还没升起来,他又下楼把搁在各个房门口的鞋子收去擦抹干净。小孩儿给抱上抱下,老头儿老太太给扶上扶下,客人们给领进跳舞厅,牧师给小孩子施洗礼,医生去看病,办丧事的到楼上安排杂事,都得经过这儿。这拱门和楼梯是最能发人深省的;如果坐在这儿,上上下下望一望,定神想一想,自然会想到生命和死亡,感叹人生的空幻。穿五彩衣的朋友啊,医生最后一次来给看病的时候也从这楼梯上来。看护揭开帐子往里瞧,也不理会,她就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家里的人关上房子前面的百叶窗,搬到后面的屋子里去住,并且把律师和办丧事的人请到家里。这样,我的喜剧就算演完了,从此和喧哗热闹,装腔做势的世界远远隔离了。如果是有身分的人,家大门上就钉上报丧板,上面画着金色的天使,写着“在天国里得到安息”。的儿子把房子重新布置装修,或是把它出租,自己住到比较时髦的地段去。到第二年,的名字就在俱乐部里“已故会员”的名单上出现。不管家里的人怎么伤心,的太太总喜欢把孝服做得整齐,厨娘总得差人上来——或是自己上来,打听吃什么菜。不久以后,留下的妻儿看着的画像挂在壁炉架上面不再难过的受不了。再过几时,正中的地位便该让出来给的儿子,也就是屋里的新主人,挂他的画像了。

死去的人里面谁最使活着的伤心舍不得呢?我想准是那些最不关心活人的人。家里死了孩子,大人心痛得像摘了心肝,哭得如狂如醉。读者啊,死了决不会叫人那么悲痛。越是襁褓里的小孩儿,人也认不大清,一星期不见就会忘了,死去之后,给的打击越大。哪怕死了最亲近的朋友,或是的长大成人,自己有儿有女的大儿子,都不能叫那么难受。对于犹达和西门,我们也许很严厉,可是看着最小的便雅悯,不知要怎么疼爱他才好。如果年纪老了——即使现在不老,将来也总要老——不管是又老又富或是又老又穷,总有一天会这么想:“我身边这些人都很好,可是我死后他们不会怎么伤心。我很有钱,他们想得我的财产——”或是,“我没有钱,他们抚养着我,一定觉得讨厌了。”

乔斯给母亲穿孝已经满服,刚刚脱去黑衣服,换上他最喜欢的五颜六色的背心,眼见又有事情来了。家里的人都看得出赛特笠老先生不久便要到黄泉路上去寻找走在他前面的妻子。乔斯·赛特笠在俱乐部正正经经的说道:“近来我父亲的身体不好,我不能大规模请客。可是呢,契脱内,我的孩子,如果高兴六点半到我家来,跟一两个老朋友静静儿吃一餐便饭,我非常欢迎。”垂死的老人躺在楼上,乔斯和他的朋友们便在楼底下静静的吃饭和喝红酒。管酒佣人悄没声儿的踅来踅去,替他们送酒进来。饭后,他们玩玩牌,有的时候都宾跟他们一起玩。奥斯本太太服侍病人睡好之后,偶然也下来坐一会。她总在父亲睡着以后才下来,老头儿跟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样,睡得不大稳,有些儿胡梦颠倒。

老人生了病之后,更依赖女儿。喝汤吃药的,差不多都要她喂。除了伺候病人之外,她也没有功夫做什么别的事了。她的床铺搁在通父亲卧房的门边,容易发脾气的病人一有什么响动,她就起来。说句公平话,病人不愿意吵醒他又体贴又尽心的看护,往往动都不动,一连静卧好几个钟头。

他现在很爱女儿,从女儿长大成人以后,做父亲的从来没有这么疼她。在待人和蔼、伺候父亲孝顺一方面,这忠厚的好人比谁都强。她在父亲病房里悄没声儿的进出,样子端庄雅,脸上甜甜的带着笑容,都宾少佐看了心里想道:“她进来的时候,脚步轻得像一丝太阳光。”女人守着自己的孩子,或是在病房里伺候病人,脸上可不都像天使一般的慈爱吗?我想这种表情大家看见过。

这样,几年来藏在心里的怨恨无形消灭了;他口里不说,心里却很平静。女儿对他这么孝顺体贴,他在临死之前也就忘记了对她的不满。以前他们老两口子常在夜里埋怨女儿,说她为自己的孩子才肯掏出心来,父母上了年纪,又遭到各种不如意的事,她都不在心上,只有儿子是宝贝,后来乔治跟她分手的当儿,她伤心得发狂一般,真是荒唐糊涂,简直可以说是不敬神明。如今赛特笠老头儿结了一下总账,把心里这些疙瘩都忘记了,对于女儿温和忍耐,自我牺牲的精神才真正服帖。有一晚,她偷偷的走到他的房里,发现他醒着。灰心颓唐的老头儿对她认了错,把冰冷无力的手拉着她说:“唉,爱米,我刚才在想,我们对很不好,很不公道。”她跪在他的床旁边开始祷告,他拉着她的手,跟她一起祷告。朋友,但愿我们临死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同伴陪着我们祈祷!

在他睁眼躺着的时候,说不定他回想到一辈子的遭遇,早年怎么挣扎,后来怎么成功发达,真是大丈夫得志于时,老来怎么一败涂地,现在又落到这般可怜的结果。命运打败了他,如今再也没有机会向它报复。自己身后没有名,也没有留下钱,一辈子穷愁潦倒,没做过有益的事,如今力气已经使尽,就算完了。我常在想,死的时候,又有名又得意好呢,还是又穷又潦倒好?还是愿意什么都有,到临死不得不撒手呢,还是和命运赌过一场,输给它以后奄奄一息的死去呢?总有一天,我们说:“到明天,成功和失败都没有关系了。太阳照旧升起来,千千万万的人做工作乐,可是一切的喧闹都和我无关了。”这种感觉准是非常的古怪。

有一天早晨,太阳照常上升,大家照常起来,做工的做工,寻欢作乐的寻欢作乐,只有约翰·赛特笠不起身。他不再和命运搏斗,也不再希望,不再计划,从此安安静静的躺在白朗浦顿墓地上他老妻的身旁。他后来的生活,世上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都宾少佐、乔斯、乔杰坐着一辆蒙黑布的大马车去送丧,眼看着下了葬。乔斯是特地从里却蒙的勋章旅馆赶回来的。自从家里有了丧事,他就溜掉了,他说家里有了一个——懂吗,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不能住在家里。爱米留在家里,照旧做她份内的事。她并不觉得十分难受,她的表情并不是悲伤,只是很严肃而已。她祷告上天,希望自己临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安静而没有痛苦。她想起父亲病中说的话都显得出他的信仰虔诚,而且顺天应命,对于将来很有希望,使她觉得很安心,也很敬服。

我想了一想,觉得临死的时候还是这样好。如果很有钱,日子过得舒服,最后说:“我手里有钱;我的名气也不小。我一辈子和最上等的人物来往,而且,谢天谢地,我的家世是好的。我很光荣的为王上和国家尽过力。我做过好几年议员,我可以说,我在国会里的演说,大家很看重,对我的批评也不错。我没欠过一钱;不但如此,我还借给我大学时候的旧同学贾克·拉柴勒斯五十镑钱。他还不出来的话,我的遗产管理人也不会去逼他。我留给每个女儿一万镑,可算是很丰厚的嫁妆。我的碗盏器皿、家具、贝克街的房子,还有一笔很可观的遗产,都给我的太太终身使用。我的田产庄地、公债票、贝克街屋子的酒窖里面所有的好酒,都给我儿子。我还给我贴身佣人一年二十镑的年金。我死后看谁能够找得出我一件亏心事!”也许临死的时候口气完不同,说:“我是个穷老头儿,一辈子潦倒,不得意,到处碰壁。我没有脑子,运气也不好;我承认自己一辈子不知做错了多少事。我时常忘了自己该尽的责任,欠的债也还不出。现在我快要死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低头认错。我祷告上天饶恕我的过失。我真心真意的悔过,跪在上帝面前求他对我慈悲。”想一想,愿意在自己的葬礼上说哪一篇话呢?赛特笠老头儿说的是后面的一篇。他低心下气,拉着女儿的手,撇下了生命、失望和虚荣。

奥斯本老头儿对乔治说:“能干、勤勉、投机得法究竟有什么好处,现在看见了吧?瞧瞧我跟我的银行存折。再瞧瞧那穷酸的外公跟他的失败。可是二十年前他比我强多了。那时候他比我多一万镑钱呢。”

除了上面说的亲友之外,就只有克拉浦家里的人从白朗浦顿出来送了丧。此外谁都不理会约翰·赛特笠,根本不记得世界上有过这么一个人。

奥斯本老头儿第一回听得他朋友勃克勒上校称扬都宾少佐,觉得不相信。他瞧不起都宾,明白表示像他这么一个人居然有脑子有名声,简直令人纳闷。这件事小乔治早就告诉过我们。可是老头儿后来又常常听见和自己来往的人说起都宾的大名。威廉·都宾爵士非常佩服儿子,时常谈起少佐怎么有学问,怎么勇敢,别人怎么看得起他等等。后来伦敦有过两次贵族出面做主人的大宴会,少佐的名字竟在其中一次宴会的宾客名单上登载出来。这一下,勒塞尔广场的贵人不由得对他肃然起敬。

少佐是乔杰的保护人,乔杰的一切既然归祖父经管,他和老头儿少不得要见几次面。老头儿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有一回把少佐代乔杰和他母亲记的账目细细的查了一下,查出一件意想不到的秘密,弄得他又高兴又难受。原来寡妇和她孩子靠着过活的资金里面有一部分是少佐自己腰包里掏出来的。

给他仔细一追问,都宾就把脸绯红了。他不会扯谎,支吾了半天,只好老实承认。他说:“他们结婚实在是我促成的,”(老头儿沉下了脸)“因为我想我可怜的朋友已经订了婚,临时推托逃避,不但坏了他自己的名誉,而且准会送了奥斯本太太的命。后来她没有钱过活,我当然有义务尽我所有拿出来抚养她。”

奥斯本先生的脸也红了。他紧紧的瞅着都宾说道:“都少校,当年是坑了我。可是,我得直说,真是个忠厚的好人。喏,我想跟拉拉手。我没想到自己的骨肉要靠养活。”他们两人握着手,都宾少佐窘得无地自容,没承望自己瞒着人做的好事会给人揭穿。

他竭力使老人心平气和,想起儿子不再发狠。他说:“他真了不起,我们大家都爱他,愿意给他当差。当年我自己也还年轻,承乔治特别和我好,真觉得受宠若惊。在我,跟乔治在一起比跟总司令在一起还体面。讲到勇气、胆量、所有军人不能缺少的品质,我没有见过比得上他的人。”都宾尽他记忆所及,讲了许多乔治怎么勇敢出色的故事给他父亲听,并且说:“小乔杰真像他。”

祖父说:“他跟他那么像,有的时候真让我着急。”

赛特笠先生害病的那一阵子,少佐曾经到奥斯本先生家里吃过一两回晚饭,他们饭后坐着闲谈,说来说去无非关于那死去的英雄。做父亲的照从前一样夸耀儿子,借着讲他的本领和勇气自己吹牛。不过他的心境比以前好,胸襟也比以前宽大,说起那可怜家伙的时候和原来的口气不同了。忠厚的少佐具有基督教徒的精神,看他不念旧恶,觉得非常高兴。到第二个黄昏,奥斯本老头儿管都宾叫威廉,只有在都宾和乔治小时,他才用这种口气说话。老实的都宾知道老头儿不再和自己闹别扭,心里很受用。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奥斯本小姐也说起都宾来。她本来尖刻,又上了些年纪,一开口就批评他的外表和行为上的缺点。一家之主打断她说:“奥小姐,从前巴不得嫁给他呢。可惜葡萄是酸的。哈!哈!威廉少佐是个好人。”

乔杰很赞成他的话,说道:“爷爷,他真是好人。”说着,他走到祖父旁边,拉着他灰白的大胡子,和颜悦色的笑着吻了他一下子。当晚他就把这件事说给母亲听。爱米丽亚听了合意,说道:“说的不错。父亲从前也总是夸他。他的为人是少有的,没有几个人像他一般正直。”这话说过不多一会儿,都宾恰巧来了,爱米丽亚脸上便有些不好意思,禁不起那小混蛋再把方才的话向都宾一说,弄得大家都很窘。乔杰说:“我说呀,都宾,有一个了不起的女孩儿想嫁给。她很有钱,她戴着假刘海,她一天到晚骂佣人。”

都宾问道:“她是谁呢?”

孩子答道:“就是奥姑母。爷爷那么说来着。都宾呀,做了我的姑夫多好!”刚在这个当儿,赛特笠颤抖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叫爱米丽亚过去,大家才止了笑。

谁也看得出来,奥斯本老头儿改了主意了。有时他也问起乔杰的舅舅。孩子学着乔斯的样子说:“求老天爷保佑我的灵魂。”一面狼吞虎咽的喝汤,老人看得很好笑。他说:“小孩儿不该学长辈的样子,太没规矩了。奥小姐,今天坐车出去的时候,把我的名片送一张到赛特笠先生那儿去,听见吗?反正我和他没有闹过意见。”

乔斯也把自己的名片送过来,结果他和少佐两人就给请到勒塞尔广场去吃饭。奥斯本先生一辈子请过多少回客,大概数这一回排场最大,也最沉闷。席面上摆着套金银器皿,请的客人是最体面的阔佬。赛特笠先生扶着奥斯本小姐下楼。她对他很客气,可是对于少佐却不瞅不睬。少佐离她远远的坐在奥斯本先生旁边,怕羞的不得了。乔斯一本正经的说他一辈子没吃过这么鲜美的甲鱼汤,又问奥斯本先生他的西班牙白酒是哪儿买的?

佣人头儿轻轻对主人说:“是赛特笠的酒。”奥斯本先生大声对客人道:“这酒已经藏了好久了。买来的时候价钱很不小呢。”他凑近坐在右手的客人,轻轻告诉他说这些酒还是“那老头儿家拍卖的当儿买来的”。

他有过几次在少佐面前迟迟疑疑的问起乔治·奥斯本太太。关于这个题目,少佐只要在高兴头上,可以滔滔不绝的说许多话。他告诉奥斯本先生她怎么受苦,怎么深切的爱丈夫,而且至今还想念他,把他当神明似的崇拜。他又说她抚养父母怎么体谅孝顺,到后来觉得应该让儿子离开家里,便又毅然决然的牺牲自己。老实的都宾声音抖抖的说道:“您真不知道她受的苦。我希望您跟她和解,我相信您一定肯跟她和解。就算当年她抢了您的儿子,后来她不是也把自己的儿子给了您吗?说句老实话,不管您怎么疼乔治,她疼小乔治的心还要深切十倍。”

奥斯本先生只说了一句:“天知道,是个好人。”他以前从来没有想到寡妇跟她儿子分离的时候会觉得难受,他得了财产怎么反而叫她心痛呢?他宣布要和爱米丽亚有个谅解,这件事已经说定,两边不久就要见面。爱米丽亚为着要和乔治的父亲碰头,觉得害怕,一想起这事就心跳。

他们两人注定不能见面。先是赛特笠疾病缠绵,接着便忙他的丧事,这件事就给耽搁下来。赛特笠一死,还有些别的原因,大约对于奥斯本先生很有影响。近来他身子有病,增添了老态,自己在心里筹划着什么事。他请了律师回来,大概把遗嘱改动了一下。来看病的医生说他身体衰弱,神经不安,应该放掉些血,再到海边休养一阵子。可是他根本不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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