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IEAA联盟大会
阖而捭之，以求其利。——《鬼谷子》
国际探索外星人联盟（IEAA）就在附近的天馆召开。
这是杜氏惪今年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作为研究“地外理性生命”的专门科室，是这个会议的主要申办与组织者。
除了照看运行设备的人员，科室的人几乎都在为这个会议忙碌。
作为一个研究科室，对组织会议并没有什么经验，幸好得到国家天台的支持。天台专门加派了行政人员到会务组，这些人经常组织会议。杜氏惪干脆把会务工作全权交予会务组办理，反倒更加井然有序。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更好！
天馆在“天眼”FAST系统10公里以外，从天眼出发到会议场馆需要20多分钟的车程。
会议当天，任微青一早就出了天眼景区，在安检口正想着怎么去会议现场，这时恰好碰到王二狗。任微青老坐他的三轮车，坐的多了，虽然相互叫不出名字，也算脸熟。王二狗也看见了任微青，骑着三轮车就靠了过来，一面招呼，一面央他照顾下生意。
山里人有写在脸上的朴实，任微青很喜欢这种朴实。
王二狗今天心情很复杂，那个农村的老婆答应了离婚，这多亏了王二狗的机智，以亲临尴尬现场的方式掌握了一手现场证据。村长承诺把剩余的25万拆迁款全部给他，作为封口费。王二狗有底线，不替别人养孩子。
王二狗重新买了部手机，从今天开始，他要做一个真正的城里人，也要像任微青这样的人一样慢慢说话。若多年后出息了，回到村里，也这么说，说一些里才有的话，让村里人听不懂。
“你们城里人现在都不带现金，没得办法，只好新办了个手机。”王二狗有些得意地说，任何一件和城里人一样的行为，都会让自己离城市更近一步。
“那就方便多了！”任微青随口附和。
“科学进步太快了，我们没读过什么的，好羡慕你们读人哦！真的，好羡慕哦！”
任微青第一次仔细打量王二狗，只见这个二十几岁的小伙，脸上却是风霜的痕迹，手上的茧被干燥撕开了一道道皲裂，被日光晒得皮肤黝黑；他的头发上沾满了路上扬尘落下的灰，脸被风吹的有些僵硬，只有眼珠可以灵活的转动。王二狗总是对任微青笑，在灰色的脸上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任微青的心头，生活虽然让王二狗留下了一些风霜，相比之下思想的贫穷更可怕，真正的贫穷又岂止是生活。
“你还有机会，只要自己努力！”任微青这样鼓励他。
“努力也没得用，好了……到了……”王二狗让车靠在路边停好，一边踩刹车，一边对任微青憨笑着说：“下次要去哪里，给我打电话，我留个电话给你！”
“好！”
说罢王二狗掏出那个新买的手机，任微青的电话号码成为他第一个电话号码。
“谢谢你！”下车的任微青对王二狗致谢。
王二狗细心地觉得读人就是读人，明明是付钱坐车，还对自己说谢谢！这比那些动不动就开骂的乘客要好多了，不仅是稍不如意就少付自己几块钱，更是摆出一副对下等人说话的语气。
王二狗在城里的这些日子，看到的都是人们之间的冷漠。任微青随口的“谢谢”却给了王二狗心里一抹暖意。被读人尊重，真好！
王二狗看着手机上任微青的号码和名字，怔怔地出神……
国际探索外星人联盟（IEAA）四年一届的会议如期召开。参会的有16个盟员国代表团，8个列席盟员代表团。杜氏惪就在华国代表团的专家组中，而任微青等科室里的其它众人都在观众席。所谓观众席，就是只允许带耳朵去听的席位，没有发言的权利。
会议在一个能容纳2000人的大型会议厅举行，类似与大型的电影放映大厅，在贵宾区就是各国代表主席团。普通的参会人员就坐后排普通观众席上，而演讲嘉宾会站在演讲台上。
会议首先，由IEAA轮值主席致开幕词，这一届的轮值主席是俄罗斯国家天台的台长屠格涅夫，这是一位广受尊敬的老者，不仅是其学术成就，而是那份对成就的谦逊，以及对真理的敬畏。按照惯例，作为四年任期即将结束的联盟主席，这将是老人最后一次以联盟主席的身份出席了。所以，台下好些人在老人登台一刻开始热烈鼓掌。
以下是致辞内容：
“尊敬的各位来宾：大家好！”
“欢迎来到我们年一度的联盟盛会。我想问前来参会的人，你们中还有外星人吗？”
（现场一阵沉默、零星有些嬉笑声。）
“好吧！看起来，参加会议的外星人，只有我一个！（笑声一片）……地球对于我是一次孤独的存在。”
“我将马上卸任主席职务，似乎我应该总结一下四年来的工作，解释解释错误形成的理由，粉饰粉饰成绩的来之不易，间接赞誉成绩与我个人品格的亲密关系。但是，我不想这么干！这样多少有些为自己辩护的意思，为历史辩护不太明智！我把这个评价的权力留给你们和未来，而我自己关于过去的工作，什么也不想再说。”
“即使大部分人会干的比我糟，但一定会有人比我干的更好。虽然更好只是一个概率，再小的概率也是我们优化的空间。”
“我和你们一样相信，明天的太阳一定会照常升起！因为我们并不是伯特兰61罗素‘圣诞节火鸡’（一个关于归纳主义者火鸡的故事）。我们正时刻认真地看护着我们的太阳与地球，我们一直想在浩瀚的宇宙中寻找我们的同类，证明我们的蓝色地球并不孤独。”
“我们自认为，太阳系的人类并非一开始就完美，而我们有能力作出改变，能让守护这个星球的人活得更好。”
“目前，我们仍然是视野范围之内最繁荣的星球，我们对外星明的探索，不是为了掠夺。地球明得之不易，委以我们在探索中向地外生物的一棵小草表达善意和谦逊。这种善意正是我们地球得以继续发展的根源，即使我们知道地球的资源不够我们挥霍，也不应对外星资源心存觊觎。和地球的年龄相比，我们从来都不算真正拥有任何一个原子，我们的身体终将完全彻底的还给地球，就像我们从来都没有来过的样子。”
“我已经老了，恐怕等不及要向地球归还原子了，地球已经向我催了好几次了；归还身体的全部，连同最后那一缕青烟。”
“倘若许多年后，你们当中的人有幸能见到外星人，请代我向他问好！用我家乡的语言——俄罗斯语。”
“感谢这几天收到的祝福，和大家共事是我的荣幸！”
“祝你们愉快！”
会场掌声雷动，人们纷纷起立，目送屠格涅夫联盟主席走下演讲台。
送走了前任主席，接下来由新任主席马拉多纳发表就任致辞。事实上，联盟新的主席已经在屠格涅夫卸任前就产生了，新一届联盟轮值主席是来自阿根廷的马拉多纳。遵照惯例，在就任致词后，每个盟员国代表团可以递交一个提案。
新任的主席是个生面孔，谈吐老套圆滑，瘪足的幽默感尽可能的讨好会议的听众，与屠格涅夫实在相差太远。任微青并不能在这些无趣的会议中专注起来，开始摆弄起手机来，他宁愿活在网络中。
会议接下来的整个一上午，议程就是各盟员国代表提案与提案讨论答疑。有关于新增联盟会员的提案；也有关于联盟经费缴纳比例分配的提案；还有关于各国之间的情报信息、设备资源共享的提案；甚至有关于尖端科学技术非军事化的提案……
总而言之，整个上午任微青除了对联盟主席的致辞心怀敬意之外，其余的提案听的索然乏味。各国代表无非是各自都在尽量争取自己的利益，感觉屠格涅夫联盟主席的演讲不过是在市侩小贩斤斤计较之前的祷告声，梵音过后尽是讨价还价。IEAA组织本是个学术组织，学术组织权治化或许就是IEAA组织最致命的伤，每个代表团都在以全人类的名义争取自己的私人好处。
当天下午，会议开始以投票的方式表决各个代表团的提案。
我们不难想象，为了让自己的提案得以通过，有些盟员会私下达成相互支持的协议，这使得大部分的提案都是表决前都是与其它盟员有过利益交换。这使得提案的合理性变得次要，而利益与成本成了通过与否的主要原因。
任微青心中一阵厌恶，暗想：如果真有外星人，我们人类的命运竟然被这么一帮人捏在手里，结局相当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