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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险中求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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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一袭蓝色长袍,身躯凛凛,眉眼清冷,一如那夜咄咄逼人的凉薄气质。但细看之下又有点儿不一样,他那黑玉般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某种柔暖,却也不是白天所见的那般温尔。

凤汐眠披好衣裳坐靠在木榻上,除了面色苍白了些,整个人的清冷气质倒一点也未受到影响。她的下颚往前浅浅一扬,示意他随意坐。

然那蓝衣男子却无视她的示意,径直朝她走近,不顾男女之间的避讳,掀开披风去看她手臂上的伤口,脸色顿时变得冷沉,“你故意的?”

凤汐眠微微蹙眉,将衣服从他手中扯下来,又往旁边退几步同他拉开距离,清冽道:“当时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她不过是在拔箭的时候故意扭了一下箭头,这一点连那陈太医都没看出来,他的眼睛倒是精。

“我清楚自己的箭法。”蓝衣男子一眼看破她的心里所想。

凤汐眠顿了顿,被他看得些许不自在,只好先开口问道,“今日之事全然在公子的预料之中。公子可否告知,你是如何猜得这样准?”他料定她在场上射了三箭之后,那丘陵愔不会轻易放过她,更是料定颜世拓会替她解围。更让人意外的是,那宇谦就藏在颜世拓的队伍里,最后竟真的直接现身。他这一现身,日后想彻底摆脱战天棘的监查怕是不可能了。

最后一支箭用得更妙,仅一箭就能打乱敌人部署,扭转乾坤,实属妙哉。

“准不准,得看你信不信。”蓝衣男子只是淡淡说道,眸色突然更沉。他直直盯着凤汐眠,逼得凤汐眠的眸无处安放,也只能抬头看他。

相较于她毫无波澜的注视,他更像是在看一个熟人,从最初的打量,眉宇间逐渐漫上星茫,那星茫里还夹杂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在纠结着什么,久久后,方一字一句道出口:“我叫,烈楚暮。”

这句介绍来得突然,着实让凤汐眠愣了一下。若换做平时,她倒还能当那是交好的行径。可新婚当夜遭他绑架的教训她没敢忘,他险些掐断她脖子的画面也还历历在目,纵然那夜他蒙着面,这双眼睛她却是忘不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自是不能大意的。

心下斟酌片刻,凤汐眠淡淡道:“今日你帮了我,我理应感谢你的。可你不久前也绑了我,左右恩过相抵,我也就不给你道谢了。”

“我说,我叫烈楚暮。”他特意强调了那三个字,听起来有些固执。

烈楚暮……凤汐眠无声呢喃了那三个字,莫名觉熟悉,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曾经在鸽子那里提起过,可具体提了什么,她也记不得了。心里想着过后该让鸽子好好查查他的身份,不过在他的注视下,她还是将情绪收敛得很好。

居于礼貌,凤汐眠也客气地回了一句,“凤汐眠,我的名字。”

也不知这几个字里面哪些惹了他的不快,他的脸色倏地就沉了下去,“烈如倾,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她的射箭姿势,用箭的力度,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这咬牙切齿的劲儿……凤汐眠依然平淡,垂目一想,道:“烈如倾我倒是听说过,她和王爷有过一段姻缘。莫非你说的那位女子,是她?”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夜你绑了我,便是为了给她出气?”

听她语气里真诚,烈楚暮有种闷气堵在胸口透不出去,却也不愿往下咽的挫败感,顿了好一会,才道:“白天你的射箭技术不错。”

凤汐眠嗯了一声,“是你教得好。”

“你当以为乘风破浪是谁人都能学会?”

“……”凤汐眠觉着他今日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他有这等字游戏的爱好就该去参加赛马接龙,又何必在她面前摆弄。

“今日你射那三箭才用三分力,却能射出如此功效来,若非你早年练过,仅凭我几句指导,如何能做得这样完美?”烈楚暮一字一句道。

凤汐眠算是看明白了,“你在试探我?”

烈楚暮点头,“是又如何?”

“那我今日若是做不到,是不是……”

“可你已经做到了。”烈楚暮的语气生硬。

凤汐眠气结。当时她也没想过那三支箭会引起这样的波动,如今看来,这一切都绝非简单。可她又如何解释自己之前并未动过弓箭呢?连她自己也还未想明白。

“无话可说了?”烈楚暮一副他就知道的模样。

凤汐眠淡淡看着他,“是无话可说。”

“那你……”

“不过,你也可以这样认为。”凤汐眠面无波澜地说,“自小我的天赋就不错,学什么一点就会,不然你也可以现在试试。”

烈楚暮哑了一遭,没一会竟笑了,“确实。你从小就这般,在人前总是那样自信。”

凤汐眠:“……”

“王妃,王爷往这边来了。”红岫在外面提醒。

烈楚暮没能多留,不过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凤汐眠就是烈如倾,一声倾儿叫得极其顺口,“倾儿,我不管你如何成了冰岐国公主,又为何重新嫁入离王府。你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无论你在计划什么,立刻都给我停下来。”

凤汐眠:“……”她何时承认自己是烈如倾了?就凭她学了乘风破浪的三层功夫?能让他产生如此真实的误会?

皇甫释离走进帐篷的时候,凤汐眠已经重新在木榻躺下了。被褥没过肩膀,正好将手臂的伤口遮挡。

房中只点了两盏灯,倒显得些许昏暗。

凤汐眠向来眠浅,睡觉的时候留不得强光,这是她的习惯。

耳边有窸窣声清晰传来,接着木榻边缘凹陷下去,是皇甫释离在她旁边坐下了。他静静看着凤汐眠的睡容,嘴唇抿得很深,缓缓伸出去的手原本是要抚摸她的脸颊,然指尖就快触摸她的肌肤之时,他却蓦然停顿了,转而轻轻帮她拉了一下被褥。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

之后皇甫释离保持不动的姿势静静坐了好些时候,久到凤汐眠以为他会这样维持到天亮。可没一会,他还是起身离开了。他刚刚掀开帷帐走出去,凤汐眠就睁开了眼,恰好捕捉到他离开的最后一抹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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