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像梦一样

男人醒来摸到身边的位置空落落的，吓得立马弹起来，但当看见她正静静的站在窗户前，食指在上面画着什么，听不到男人的脚步声， 女孩很认真的一笔一划，最后停下，男人在身后站了许久，照着女孩写的字，轻轻念道： “ 我爱一人，此生足矣，愿有来世，定不负卿”，字字诛心，字字都是遗憾，可你曾知道，我们也曾遇见，也曾相爱过，最后还是遗憾收尾，老天对我们似乎挺不公平的，每一次，都是草草结束，似乎忘了，我们一直都很爱彼此，我说过，没你我活不下去的，你没有负我，我定不会让你孤单的离去。

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猛地转身，心里笃定了那个人一定会在，果然，他站在身后向我张开双臂，从口型上，我能知道他说了什么， “ 乖乖，过来”，我直直的冲上去，撞进他的怀里，我一直都知道，只要转身，他一定都在，从很早很早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抚摸着我的脑袋，下巴抵在我的头上，他的喉结动了动，他又 在呢喃什么呢？从我听不见，似乎阿梦对着我说了很多很多， “ 傻瓜，天气很凉的，你又不穿鞋，仗着自己听不到，我的责怪也只能说给自己听是吧，唉，该拿你怎么办”，只见他将我抱起，将我放到床上，捡起地上的鞋子，为我穿上，我大概也懂了，这是在关心我呢，我圈住他的脖子， “ 阿梦，你真好，我好喜欢你”，男人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撒娇，在捏一下我的鼻子，表示惩罚，额头紧紧相依，温度传递过来，让我本来有些冰凉的肌肤也变得有了温度。

“ 阿梦，小雅，下来吃饭了”，爷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阿梦带着我去洗漱一番，换了衣服。

下楼来，我看见桌子上有一个盒子，是助听器到了吗？爷爷笑眯眯的迎着我们坐下，将盒子推到我面前，阿梦打开，和我猜想的一 点都没错，是一个粉嫩的助听器，上面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动物图案， 一只肥肥的小松鼠，伸着半点猩红的舌头，穿着背带裤，闭着一只眼睛，不得不说，医生是会挑的，阿梦亲手为我戴上，等到一切都弄好之后，我无声的世界突然明朗，就像是久久阴雨的城市，突然天晴， “ 阿柔，听到了吗？”，“ 孩子，能听见吗？”，他们们的问候一前一后在耳边响起，我扬起唇， “ 能，是阿梦和爷爷，我能听见”，他们的神情欢呼雀跃，就好像我做了什么伟大的事情，阿梦激动的将我抱 在怀里， “ 终于，终于能听见了”，我不知道那短短一天里的无声世界， 对男人来说是多么的折磨， “ 嗯嗯，没事，一切都会好的”，说出的话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我，他睫毛轻颤，会好吗？连他自己都在怀疑。

“ 来来来，赶紧吃饭吧，不然就凉了，爷爷在一旁招呼道，“ 好！”， 今天的我们都显得很兴奋，连饭我都吃了好几碗，这还是我生病以来， 胃口最好的一次， “ 这孩子胃口真不错，小雅要多吃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食欲大增，心情很好，没有什么烦心事，吃完饭，就 拉着阿梦去散步，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玩了很久很久，我的笑声充斥着这个偌大的院子，让本来有些冷清的地方也增添了一点色彩。

“ 阿梦，我要玩那个跷跷板，你陪我一起”，“ 好”，“ 阿梦阿梦，我想玩这个滑梯，你在下面接住我哦”，“ 好 ~” ，“ 阿梦阿梦，你快点，给我拍照， 就对着这个阳光”，“ 好 ~” ， “ 咔嚓 ” 一声，一张照片出来，站在阳光下的女孩，面色红润，真庆幸今天的雨下得不是很大，中午的阳光也是格外的吸引人，满满笑意，手背在身后，秋风将她的裙摆轻轻吹起，胸前的黑色领带轻轻飘扬，调皮的一缕发丝贴在她的脸颊， “ 我老婆真好看，男人不禁夸赞道，女孩小手捧着脸，做着一副鬼脸，“ 这样还好看吗？”，原来还是这么调皮，她翻着白眼，学着电视上面目狰狞的恶鬼样，可惜不害怕，反而有些可爱，傻乎乎的，让人很想宠 她， “ 好啦，无论你怎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哦， 那好吧 ~” ， 女孩故意拖长尾音，想让男人察觉她语气里的失落，男人搂住她， “ 刚才不仅好看，还很可爱，是我最可爱的阿柔”，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好吧，还在败在他的声音里，不想出来，想一直沉溺下去。

“ 阿柔，你可以为我弹一次吗？我想看你第一次登台的样子”，男人看着我，深情的双眸里，就像夏日的清泉， “ 好啊”，我和他手牵着手，上到三楼，来到爷爷为我搭建的舞台，还真是一比一还原，不过这次栀子不在，爷爷也来了，专门搬了张小板凳，像个忠实的观众， 阿梦就站在台下，当光束打在我身上那一刻，指尖的琴音也随之流泻，我弹的是自己的原创 —— 《像梦一样》，当初写下它，还真是觉 得人生过得像场梦，那些不堪的，屈辱的，以及无法回忆的，都像是一场噩梦罢了，可能是我的记忆力在下降吧，弹到一半，我已经连续错了好几个音，原来连我练习了那么多次的肌肉记忆，也会逐渐的忘记，我努力回忆，却发现脑子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 忘记了，怎么会呢？阿梦，我 ， 想不起来了，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急得喊出来，此刻我的心里只有那个名字，季如梦，手开始发颤， 最后只能被迫停下，阿梦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台，坐在我的身边， 将最后的篇章继续弹奏完，我不知道，男人已经将它的结局改写， 本来结局就是梦一场，最后什么都不剩下，而他改成了，大梦一场， 还有一个人在等着那个人的归来。

音乐很美，我也很喜欢，靠在他肩上，静静欣赏， “ 阿梦，这个曲子很美，只是我忘了，对不起啊，我好像快把你也忘了，不过你记得 —— 我爱你”，第一次感觉到无力，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身体一点点在被抽空，在音乐的伴奏下，我只觉得好累好困，好想睡觉， 靠着的人，呼吸愈发微弱，想抬起来摸他脸颊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 对不 ” ， 最后的字还是没有说出来，挣扎着在半空中的手， 一瞬间垂下，女孩也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男人知 道身边的人已经离去了，手上弹钢琴的举动仍旧没有停，最后的最后，他含着泪水，哽咽道： “ 怎么就那么急呢，我还没有和你说 —— 阿柔，我更爱你”，老人在身后抹着眼泪，男人突然放声大哭，“ 为什么不等等我，阿柔，你骗我，你说一切都会好的，为什么，让我真的期待你会好起来，最后还是要离开我，为什么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你和我还是不能在一起，我只是想要好好待在你身边罢了”，女孩是含着笑的，死去的时候她没有多少遗憾，只是不放心男人，她 死在一个秋季的下午，始终还是没有等到初雪的来临，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她，嘻嘻哈哈的她，毫无征兆的离开了，她忘了所有事，可唯独没有忘记和男人说出那句我爱你，或许最后一刻，她确实忘了男人叫什么名字，或许也忘了男人是什么样子，所以才想摸摸他， 明明他都做好一切打算了，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还是无法承受，他最爱的女孩死了，在他身旁，安详的闭上眼睛，那一夜，他心疼到无法呼吸，好几度陷入昏迷，醒来的请求都是要见她，他不愿意相信女孩就那样离去了，始终觉得她只是昏厥，过几天总是会醒过来的，明明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明明就快到你的生日了，阿柔，你是不是觉得很累很累啊，能遇见你，爱上你就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情，我们的故事似乎从来都不完美，或许在某个地方，你和我肯定是好好相爱的，男人守着她的床前，迟迟不肯动，哪怕泪水都流干了。

“ 阿柔，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不要和我闹哦，不然我会惩罚你的”，“ 爷爷还等着我们给他生小孙子呢，你走了，难不成我和别人生吗？”，“ 哦，对了，你都戴上助听器了，怎么听不见我的呼唤呢，你就是想捉弄我对不对”， “ 我这里很痛，阿柔起来帮我揉揉好不 好”，任凭男人说什么，床上的她始终保持着生前最美丽的样子，唇角含着一丝笑，脸颊的红润也一点点退散，身体的温度也在下降， 逐渐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不再会醒来，只身去往了另一个世界，她早就累了，只是爱上一个让她愿意留恋人世间的人，或许所有的故事从来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因为梦从来也不会只有甜蜜，那些我们害怕的，畏惧， 逃避，难过，压抑，痛苦，冷漠，寂静，冷清的也都是梦的组成元 素，她很爱一个人，他也很爱一个人，只不过，他们无法相守到老，因为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他们的结局一开始就是注定了迟早会分开， 我们本是演员，身在剧本里，怎能轻易更改，可剧中的你我，都是真情流露，真心付出，怪不得，也怨不得结局太悲哀。

我很爱你，只是我不能再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