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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流浪生活(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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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迁就一般人的意见,我只好把利蓓加·克劳莱太太传记中的一部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道学先生们对于不道德的行为或许能够容忍,可是倘若听得别人直言不讳的议论它,心上总有压不下的嫌恶。在名利场上,有好些事情大家都做,大家都知道,只是口里不说,仿佛波斯教里的阿里马派崇拜魔鬼,却从来不是他的名字。有教养的读者们看到真实可靠的记载,描写堕落的行为,便觉得受不了,等于在英国和美国,高雅的太太小姐们不许人家当她们的面提起“裤子”两字一般。其实呢,太太,咱们天天看见堕落的行为,天天看见裤子,心里一点儿不难受。假如一看见它们就脸红,的脸色还像什么样子呢?只有在它们下流的名字给人提起的时候,才需要表示害怕或是忿怒。本的作者对于时下的风气十分尊敬,自始至终不敢触犯,只准备以轻松、愉快、随随便便的笔调来描写罪恶,这样,我就不至于冒犯读者们高洁的感情了。我们的蓓基当然有许多品行不端的地方,可是她跟大家见面的时候,总是十分雅得体的,在这一点上,谁也不能说我不对。我描写这个海上的女妖,只说她会唱会笑,会花言巧语的哄人,从来没有失去体统,没有让妖怪把她丑恶的尾巴浮到水面上来,我想所有的读者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对于我的手法我倒真是有点儿得意,因为我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好奇的人尽不妨向透明的水波底下张望,瞧着那粘糊糊、奇丑不堪的尾巴扭曲旋转,一会儿扑打着成堆的骸骨,一会儿在死尸身上盘旋。可是在水面以上,一切都很正当,很规矩,叫人瞧着觉得愉快,连名利场上最难说话的道学先生也不能抱怨。这些妖怪钻到水底,在死人堆里游来游去,上面的水当然给她们搅得泥污混浊,即使要想寻根究底,也看不见底下的情形。她们坐在岩石上,弹着五弦琴,梳着头发,唱着歌儿,招手儿叫去替她们举着镜子——那时候她们当然美丽得很,可是一到了水底里能够随心所欲的境界里,保管这些人鱼姑娘就不干好事。这些海底的吃人的恶鬼怎么大吃大乐,享受盐渍的死尸,我们还是不看吧!以此类推,蓓基不在我们眼前的时候,准在干坏事,这些事我们也是少说为妙。

如果我把她在克生街事件发生以后一两年里面的经过细细记载下来,大家准会批评我的不成体统。凡是爱虚荣、贪享受、没心肝的人,作出来的事多半下流。(我在这里插一句,们这些板着正经脸儿、外面德高望重的人背地里不也常干下流事吗?)一个没有信仰、没有人格、心如铁石的女人,她的行为当然更不成话。我想,有一段时期,蓓基太太觉得灰心绝望(倒并不是说她追悔从前的过错),对于自己一身完不加爱惜,甚至于声名清白不清白也不在乎。

她并不是一下子就堕落到这步田地的。祸事发生以后她几次三番挣扎着想保持本来的体面,可是结果却是逐渐的走下坡路,仿佛落水的人起初还有些希望,拉住桅杆不放,后来发觉挣扎并没有用处,索性放开手沉到水底下去了。

当初在伦敦,她丈夫忙着准备上任,她也逗留着不走。看来她曾经好几次变着法子想和大伯毕脱·克劳莱爵士见面,因为她本来已经差不多使他同情自己,再用计策打动他的心就能成功。有一回毕脱爵士和威纳姆先生一同走到国会去,威纳姆看见罗登太太戴着黑颜色的面网,躲躲藏藏的站在立法院前面。她和威纳姆面对面看了一眼,悄悄的溜掉了,从此也没有能够利用毕脱爵士。

大概吉恩夫人也曾经出来干涉过。我听说在那一场争吵发生的时候,她非常强硬,而且坚决和蓓基太太断绝关系,倒是她丈夫没有料到的。她自作主张,在罗登到考脱莱岛去上任之前把他请到岗脱街来住。她知道有了罗登做保镖,蓓基太太决不敢硬闯进她的家里来。她又怕小婶子私底下和她丈夫通信,把寄给毕脱爵士的信件细细检查,看有没有眼生的字迹。利蓓加倘若有心和大伯通信,当然仍旧有办法,不过她并不打算到毕脱爵士宅子里去见他,写了信也不往他家里寄。她写过一两次信之后,毕脱提议说一切关于他们夫妇间的纠葛,最好由律师传达双方的意见,她也只得答应。

原来毕脱也听信了别人对她的谗言。斯丹恩勋爵的那件事发生之后不久,威纳姆来见过从男爵。他把蓓基太太的身世淋漓尽致的叙述了一番,使女王的克劳莱选区的代表大吃一惊。关于她的身世,威纳姆什么都知道:她的父亲是什么人,她的母亲在哪一年在歌剧院当舞女,她从前干过什么事,她在结婚以后的行为怎样。我知道这些话大半是和她厉害不同的人恶意中伤,编出来的谎话,这里不必再说。这样,她的大伯,这位乡下绅士,本来那么偏心向着她的,现在也对她完不相信了。

考脱莱的总督收入不算多。他大人留出一部分薪水,把最要紧的债务还清。他的地位重要,有许多花费是免不了的,所以结算下来,一年只能省给太太三百镑。他提出一个条件,要利蓓加从此不去麻烦他,才答应把这笔津贴给她;如果她还要捣乱,就把那不体面的事闹穿,正式和她打官司,离婚。底子里,威纳姆先生的责任就是把她送到外国去,使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平息下来。斯丹恩侯爵、罗登和所有别的人,都想打发她上路。

大概她忙着和丈夫的律师们谈判这些事情,忘了应该怎样处置小罗登。她甚至于没有去看过儿子。这孩子完由大伯和大娘照管,反正他和大娘的感情本来是很好的。他的妈妈离开英国之后,在波罗涅写了一封措辞简洁的信给他,叫他好好读,并且说她自己准备上欧洲游览,将来再写信给他。从那时起她一年没有动笔,直到毕脱爵士的独生子死掉以后才写第二封信。那孩子本来身体单弱,后来生百日咳和出痧子死了,这样一来,罗登就成了女王的克劳莱的承继人。慈爱的大娘本来把他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从此两人的感情更深了一层。这时罗登的妈妈便又给她宝贝的儿子写了一封怪亲热的信。罗登·克劳莱已经长成一个高大强壮的大孩子。他收到了信,脸红起来,说:“吉恩大娘,才是我妈妈,不是——不是那个人。”话是这么说,他仍旧恭恭敬敬的写了一封回信给利蓓加。当时利蓓加住在翡冷翠一家寄宿舍里——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亲爱的蓓基最初离开本国的时候走得并不远。她先在法国沿海的波罗涅住下来。当地住着好些清白无辜的英国人,都是因为在本国不能安身,才到这里来的。她在旅馆里租了两间房,雇了一个女佣人,仿佛是个守寡的上等女人。她跟着大家吃普通客饭,很能得同桌人的欢心。她对邻居谈起她的大伯毕脱爵士和伦敦的了不起的朋友们。这种时髦场中的无聊琐碎,最能叫那些不见世面的人觉得神往。听了她的话,好多人都以为她是个有地位的人物。她请人家在自己屋里吃吃茶点;当她的正当娱乐,像游泳、坐马车兜风、散步、看戏,她也参加。有一个印刷商人的妻子叫白乔斯太太的,带着一家在当地过夏,星期六星期日,她丈夫白乔斯也在那里歇。白乔斯太太觉得利蓓加很讨人喜欢。那知道后来混帐的白乔斯对她不断的献殷勤,白乔斯太太才改了主意。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蓓基对人向来周到,随和,近人情——对于男人尤其亲热。

伦敦的热闹季节一过,通常总有许多人从英国到此地来。因此蓓基有不少机会和从前那些了不起的伦敦朋友见面,从他们的行为推测“上流社会”对她的态度。有一天,蓓基在波罗涅的码头上很端庄的散步,隔着又深又蓝的海水,英国的岩石在对岸映着日光发亮。在这儿她碰见派脱莱脱夫人和她的一群女儿。派脱莱脱夫人举起阳伞刷的一挥,把女儿们都聚在身边,转过身来离开码头就走,一面恶狠狠的向蓓基钉了几眼。

可怜的小蓓基只好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

又有一天,一艘邮船从英国开过来。那天风浪很大,蓓基向来爱看乘客们从船上出来的时候那狼狈滑稽的样子。这一回,恰巧斯林斯登夫人在船上。她一路上躺在自己马车里晕船晕得精疲力尽,从跳板走到岸上都觉得很勉强。忽然她一眼看见蓓基戴着粉红帽子,一脸淘气的样子笑嘻嘻的站在那里,浑身的力气登时来了,竟然不用人搀扶,独自一个走到海关里去,一面对蓓基满脸不屑的瞪了一眼。这种眼色,普通的女人是受不住的,蓓基只笑了一笑,不过我想她心里一定也不高兴。她觉得自己无倚无靠,一个亲人也没有。要走过在远处发亮的岩石回到英国,在她是不可能的了。

男人们的态度也和以前大不相同。葛兰斯登对她笑得呲牙咧嘴,那亲狎的样子看了叫人心里嫌恶。包勃·色克林那小子三个月以前见了她就恭恭敬敬脱下帽子,她在岗脱大厦作客回家的时候,他常常给她当差,在屋子前面排列着的马车里面把她的车子找来,要他在雨里跑上整整一里路也愿意。有一天蓓基在码头上散步,看见包勃正在和希霍勋爵的儿子,禁卫军里的非卓夫谈话。这回他不脱帽子了,只扭过脖子来跟她点了一点头,管自和希霍的嗣子谈话。汤姆·莱克斯口里衔着雪茄烟,要想闯到她旅馆里的起坐间里来,给她关在门外。若不是他的手指夹在门缝里,她一定当时就把门锁上。到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真正是孤单无靠。她想:“如果他在这儿,这些没有胆子的人决不敢欺负我。”她想到“他”,心里非常难受,说不定还觉得牵挂。他又傻又老实,对蓓基一味忠诚体贴,依头顺脑,而且脾气又好,又有勇气,有肝胆。那天蓓基说不定还哭了一场,因为下楼吃饭的时候她比平常更加活泼,脸上还多搽了一层胭脂。

现在她天天搽胭脂,而且——而且除了旅馆账单上开着的哥涅克酒以外,她的女佣人还在外边替她另外打酒来喝。

男人们的侮辱虽然难受,恐怕还不如有些女人的同情那么刺心。克拉根白莱太太和华盛顿·霍爱脱太太到瑞士去,路过波罗涅。同去的有霍纳上校,年轻的包莫里,当然还有克拉根白莱老头儿和霍爱脱太太的小女儿。这两个女人见了她并不躲避。她们笑呀,讲呀,咭咭呱呱,说东话西,一会儿同情她,一会儿安慰她,倚老卖老的,真把她气疯了。她们吻了她,才装腔作势的嘻嘻笑着走掉了。她想:“她们也来对我卖老!”她听见包莫里的笑声从楼梯上传下来,很明白笑声里面含的是什么意思。

蓓基住在旅馆里每星期付账,对每个人都殷勤和气,向旅馆老板娘微笑,管茶房叫“先生”,对女佣人们说话客气,使唤她们做事的时候常常赔个不是,这样,虽然她花钱小气(她向来撒不开手),也就对付得过了。哪知自从这群人来过之后,旅馆主人便来赶她动身。有人告诉他说旅馆里不能收留她这样的人,因为英国的上等女人决不愿意和她同桌子吃饭。这样,她只得自己去租公寓住。那儿的生活单调寂寞,把她憋得难受。

她虽然到处碰壁,仍旧不屈服,努力替自己树立好名声,把别人说她的坏话压下去。她经常上教堂,赞美诗比谁都唱得响亮。她为淹死的渔夫的家眷办福利。她做了手工,画了图画,捐给扩喜布传教团。她捐钱给教会,而且坚决不跳华尔兹舞。总之,她尽量做个规矩的上等女人。为这个原因我很愿意多说一些她当时的生活情形。后来的事情说来不怎么愉快,我也不喜欢多讲。她明明看见别人躲着不愿意睬她,仍旧努力对他们微笑着打招呼。她心里的委屈烦恼,在脸上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的。

她从前的历史究竟是个猜不透的奥妙。一般人对于她的意见也各有不同。有些人爱管闲事,把过去的事情研究了一下,说是过错都在她。有些人赌神罚誓说她像羔羊一般纯洁,都是她混帐的丈夫不好。她往往说起儿子就失声哭泣,听见他的名字或是看见和他长得相像的孩子,就伤心得发狂一般。她用这个方法赢得了好多人的同情。当地有一位好心的亚尔德内太太,仿佛是波罗涅地方英国居民中的王后,请客和开跳舞会的次数比别的人多。蓓基看见她的儿子亚尔德内少爷从斯威希退尔博士的学校里回来过暑假,痛哭起来,这样一来,亚尔德内太太的心就向着她了。蓓基悲悲切切呜呜咽咽的说道:“他和我的罗登同年,长得真像。”其实两个孩子相差五岁,相貌完不同,等于敬爱的读者和写的人那么不像。威纳姆从基新根去找斯丹恩侯爵,经过波罗涅,就把这事对亚尔德内太太解释明白了。他说小罗登的相貌,他比孩子的妈妈知道的还清楚。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妈妈非常恨他,从来不去看他。他今年十三岁了,亚尔德内少爷才九岁;他是白皮肤,而那一个小宝贝皮肤黑得多。总而言之,威纳姆的一席话使亚尔德内太太懊悔自己不该对蓓基那么客气。

蓓基交朋友用掉的精神力气说出来叫人不相信。好容易交着了几个,总有人走来很粗暴的把她的成绩一扫而光,她只好再从头做起。这种生活非常非常艰苦,使她觉得寂寞和灰心。

还有一个纽白拉依脱太太,在教堂里听得她甜美的歌声,而且见她对于宗教方面的见解也很准确,十分赞赏她,也跟她来往了一阵子。关于宗教,蓓基太太在女王的克劳莱得到的教诲就不少。她不但肯接受传教小册子,而且把它们都读过。她给扩喜布地方的土人做绒布裙子,给西印度岛上的土人做棉布睡帽。她画了小画屏,为的是劝教皇和犹太人归于正教。她每星期三听罗尔丝牧师讲道,每星期四听赫格尔登牧师讲道,每逢星期日上教堂两回,晚上还听达别派的包勒先生讲道。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效力。纽白拉依脱太太为非奇岛的土著募捐暖壶基金的事和莎吴塞唐老伯爵夫人通了一封信——关于这件慈善事业,另外有委员会,这两位太太都是委员。她在信上提起她的“可爱的朋友”罗登·克劳莱太太,老夫人细细的回了一封信,里面有事实,有谎话,有藏头露尾的叙述,还预言她将来必遭天罚。从此纽白拉依脱太太和克劳莱太太的交情便断绝了。这件倒楣事是在多尔斯发生的,这以后当地宗教界的人士也和这罪孽深重的人从此不相往来。凡是熟悉英国国外殖民地的人,都知道我们不论走到哪里,都把本国的骄傲、偏见、丸药、哈威沙司、胡椒,和各种家乡的习惯带着一起去,仿佛在那个地方制造出一个小英国来。

蓓基担惊受怕的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从波罗涅到地埃泊,从地埃泊到开恩,从开恩到多尔斯,尽她所能做个规矩的女人。真可叹!到后来人家总能探出她的底细,这骗子又给真的乌鸦们啄出笼子去了。

在一处地方,有一个虎克·伊格尔思太太很照顾她。伊格尔思太太是个品德高超的女人,在扑德门广场有一所房子。蓓基逃到地埃泊的时候,她正在当地一个旅馆里住。她们两人第一次是在海里见面的,因为两个人都在游泳,后来又在一桌吃客饭,便认识了。伊格尔思太太曾经听见过斯丹恩事件——这件事谁没听说过呢?——可是和蓓基谈了一席话之后,就和人说克劳莱太太是个天使,她的丈夫是个混蛋,斯丹恩勋爵呢,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没有道德的坏人,这件事情,是威纳姆那流氓使出毒辣的手段陷害克劳莱太太的。她对丈夫说:“伊格尔思先生,如果是个有血性的人,下一回在俱乐部碰见那混帐东西的时候就该打他两下耳刮子。”不幸伊格尔思不过是个安静的老先生,只能做做伊格尔思太太的丈夫。他喜欢研究地质,长得很矮,够不上打人家的耳刮子。

这样,伊格尔思太太便做了罗登太太的保护人,把她带到巴黎她自己的房子里去住。她和英国大使的太太还吵了一架,因为大使夫人不肯接待蓓基。她努力使蓓基做个品行端正声名清白的人,凡是一个女人所能尽的力量她都尽了。

起先蓓基过得很规矩很谨严,可是这么沉闷的道学生活不久便把她憋得难受。天天是照例公事,过那样舒服而没有变化的日子。白天老是坐了车子到波罗涅树林子去兜风,真无聊!晚上老是看见那几个脸熟的客人,星期天晚上老是读白莱厄的训戒,仿佛是把一出歌剧翻来覆去演个不完。蓓基气闷得要死,总算她运气好,年轻的伊格尔思从剑桥回来了。母亲看见儿子对自己的小朋友那么动心,立刻打发蓓基上路。

她和一个女朋友同住,两个人不久就吵起架来,又欠下了债。后来她决定住到供饭食的公寓里去,在巴黎皇家大街特·圣·亚母夫人的有名的公寓里住了一阵子。她的房东太太的客厅里常有衣衫褴褛的花花公子和不干不净的美人儿,她就在这些人面前施展出她的手段和魅力。蓓基喜欢应酬交际,要不然就像鸦片鬼没有烟抽那样难过。住在公寓的时候,她很快活。有一次她对一个偶尔碰见的伦敦老相识说:“这儿的女人跟梅飞厄的女人一样有意思,不过衣服旧些罢了。男人们戴的手套是选过的旧东西,而且他们的确是该死的流氓,可是也不见得比上流社会的某人某人更糟糕。房主人有些俗气,可是我看她比某某夫人还高雅一点儿呢。”她提到的一位太太是时髦场上的尖儿,她的真姓名我死也不愿意说出来。到晚上,特·圣·亚母夫人的客厅里开了灯,男人们戴了宝星,挂了绶带,坐在桌子旁边玩埃加脱,女人们离得远一些坐着;乍一看,真会叫人当他们是上流人物,主妇也是真正的伯爵夫人。被他们哄骗过去的人着实不少。有一个时候,蓓基就是伯爵夫人客厅里最出风头的人物。

大概她的一八一五年的老债主找着了她,使她不能在巴黎住下去。可怜的女人忽然被逼离开巴黎,到布督塞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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