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之残骸

“那是在，五年前……”眼睛微微眯起，眼神略显空洞，孟越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道：“那年，我还很年轻，只是地主家的一个小长工。而她，则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房间之中，孟越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屋中回荡。罗密欧与朱丽叶，混搭着黑夜传说狼人与吸血鬼的恩怨纠缠作为开场白，孟越绞尽脑汁，开始用无数荡气回肠的传说，谱写着自己的谎言。随着时间的流逝，潇湘的表情也在不断的变化着。从一开始的略带不屑，逐渐皱起了眉，随后则变成愤怒，时而又转为悲哀……时间在屋子之中，不经意的流淌着。

“我们的恋情被现了，门不当户不对，她的父亲不认可我。可我不甘心，我想要翻身！”孟越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狰狞之色，随着故事的深入转变着表情道：“我用多年积攒下来的钱投资生意，我虽没读过，但是我并不笨，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便崭露头角。可惜，她的父亲根本不认可我，用釜底抽薪之计策反了我的同伴，在我的背后狠狠的捅了一刀！我数年的积蓄，拼死挣扎的事业，都被掐死在了萌芽之中！”

一地眼泪顺着孟越的眼角划过，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孟越惨然道：“我只怪自己太笨，太容易相信人，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交到别人手中，我输的不冤。但是，我却恨她爹，把她推入火坑！后来，她嫁人了。鲜红的礼服，新郎一表人才。而我，不过是一个一败涂地的失败者而已，我选择祝福她，毕竟和她嫁人比起来，我更怕的，是她不幸福。哪怕这幸福不是我给的，但只要她幸福就好不是吗……”

杀意陡然浮现，孟越眯着眼睛，眼中杀意凌然，咬着牙说道：“她的良人，把所有身价性命都压在了赌桌上，甚至也包括她！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掠走，而我则没有任何能力解救她！所以，我落草为寇，上山为贼！不为除暴安良，不为自由自在，我想要的，只是杀了陷她入火坑的人！”

“转眼数年，我已今非昔比。我伙同众兄弟杀入仇家，可她宁可自杀，也不愿和我走……”孟越逼着眼睛，眉头紧缩道：“我抱着她，她死在了我怀里。从那时候起我就誓，除尽天下赌场！所以，我和地下窟，乃至地下窟的背后大寇贪狼之间，肯定有着殊死一战！”

百转千回，若是落在现代被无数小说荼毒的人眼中肯定太过狗血，可潇湘却已经红了眼眶。毕竟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无数的故事柔和到一起，再加上一个悲哀的结局，足够感染很多没有经历过情场的女子的玻璃心了。相恋、门户之别、悄悄厮守、私奔、分离、眼见红颜嫁与他人……这一桩桩一件件，肯定能够引起玻璃心。

潇湘抬起手，看似不经意的擦干眼角的泪，却用一双沾满了血丝的眼睛盯着孟越道：“既然你这么恨赌，那你为什么在夜总会地下设立赌场？”

语言之中虽然有着疑问，但不论是口气还是态度，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杀机。孟越抬起头看向潇湘，双目之中一片落寞道：“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赌就和色一样，根本就是不可能断绝的。哪怕是你不做，也肯定有人做。毕竟投机取巧，想要一本万利，贪之一字，就是人族刻在骨子里的习性。所有人，有几个不贪？恐怕就算是那些不贪的人，也只是没有贪的能力，没有贪的力量吧。”

伸出五根手指，孟越苦笑道：“假如在贪狼的赌场之中，有五个人被设了套导致家破人亡，那我至少可以保证不去坐套，不去引人倾家荡产。赌是不可能被禁止的，我能做的，只是凭着我的力量，让家破人亡的人少那么一点点，让设局的人，也少那么一点点而已。就是这么一点点，恐怕就能够救下很多的人。”

缓缓站起身，孟越笑道：“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是山贼，我杀过人，也干过不法的勾当。哪怕是事到如今，我想要的也是只手遮天大权在握。可以说，我打心眼里，就没打算当一个好人。好人，可欺之以方，而坏人则要自由自在的多。我不会被威胁，我不择手段，别人咬我一口，我可以反咬十口！让人尊敬得不到利益，而让人害怕，才能够得到利益。”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孟越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如果真有天道，那八大寇，根本就不会存在。斗米养恩，升米养仇。只有让人怕，让人恐惧，在施加仁慈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是被放过了一条生路。老虎不饿的时候不伤人，被人看做是善。而猪从来没有伤过人，却被养在猪圈里。潇大管事，我其实也不知道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甚至可能我刚刚拔了地下窟，贪狼就会派来高手直接杀了我。可是，那又如何呢？我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那时候的我，只有一条命而已。而现在，我有着贪的机会了，我有了奋力一搏的机会了。你说我该怎么选？”

手放在门上，孟越停下脚步转过头笑道：“有人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那是因为他们怕了。那些人呐，他们过过苦日子，怕输了，再一次回到苦日子里，所以宁愿认输保留一定程度的家当，也不想一无所有。”

门打开了。孟越一只脚踏出门道：“可是我不一样，我根本，就没有拥有过什么。我所拥有的一切，早就在我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我哪怕是再输，也没有什么可以输掉的东西了。所以，我不怕输，我怕的是没有输的机会……”

孟越走了。潇湘用手拖着脸颊，望着空荡荡的房门久久无声。而在醉春楼之外，孟越走在街上，身边是数名天选之人，却没有一个人与孟越并肩，只能够站在孟越的身后。孟越一边走一边笑，眼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就流了下来。

孟越想家了，那个毫无归属感的家。想吃着泡面抠着脚丫，过碌碌无为，甚至天天挨骂的日子。可是孟越知道，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永永远远，都没有回去的可能了。哪怕是回去，那个家，那个所谓的真实世界，也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就想烧过后的房屋残骸，明明知道那个方向那个地点就是家，可却再也不回去了。所有的一切，都连着过往，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是这个充满挣扎的世界而已。

已经，没有可以输掉的东西了。那便，勇往直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