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李昌俊离开以来,陆运红渐渐的才感到,没了李昌俊,自己确实也遇到啥麻烦。他发现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自己已经成这局里“爱才惜才”的标笺插在那里,并且县里不少领导都知道自己的。局长卢希成不时还在会上表扬他工作突出,踏实肯干,所以没有人打他的主意,就连王进才也不敢轻易抱这样的希望。其实他并没发现自己工作有什么突出,但因为老喜欢自己动手,遇到测量、绘图、计算之类的事,就心痒痒的要去做,一碰到经纬仪、制图板、三脚架、水准尺、曲尺、绘图纸,就身不由己的要去摸,所谓劳者多能,业务早已熟悉,科室里现在绝对没人敢把他当外行看待。
陆运红和郑彦秋的孩子出生了,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他暗暗的在心里祷告,希望是个男孩,可是生下之后,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孩子胖乎乎的,水灵灵的,很可爱。陆运红的母亲听到要抱孙子的消息,害怕年青人不懂,提前两天来从生产队坐车来,替儿媳收拾这样,收拾那样。虽然是个女孩,她很遗憾,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她也没想过嫌弃,还是满脸笑意地整晚的抱着孩子哄,又替孩子烧香,首先将孩子拜祭给菩萨,请菩萨保佑,才放心;又天天照顾着媳妇,还给新孙子一百二十元见面礼。过了七八天,郑彦秋基本能下床了,她因为挂记着家里的家禽家畜,又忙忙的离开回去。临走的时候,陆运红把母亲送到车站,她上车了,忽然眼泪汪汪的,对儿子说:“原来我给你大哥算的八字,说他该是儿子;给你算的八字,也说你该生男孩,可是,你这也生个女的,从此,咱们家就没有一个男的了啊。”
陆运红听着母亲的话感到内疚难过,依旧只能重复说道:“早就给你说过好多次啊,现在这种观念要改变,生男生女都一样的。”
“有空嘛,带着她母女俩多回回家让我们看看嘛,我们年纪大了,懒得出门,你们现在回家就象做客一样的。”
“……”
小孩子满月的时候,因为地方窄,也太麻烦,夫妻二人都不想请客,可是欧军送了两套衣服来,袁旭也送了礼来。还有郑彦秋的母亲也来到县城,于是夫妻二人决定在小范围内请客,就在家里。陆运红把程夏也请来,程夏带着她的孩子程迎夏,小孩子叫他保保,因为和陆运红见过很多回,再不拘束,陆运红把他抱着亲了亲,他就几乎要赖在陆运红身上不离开。他母亲在教他念a、、e,1、2、3,在预备让他上小学一年级。李昌俊到省里参加学习去了,欧军也带着孩子和李昌俊的孩子来的,李昌俊前妻的孩子也是个女孩,叫李诗倩,十二岁,已经小学毕业,下期就要上中学。陆运红把客人们互相作了介绍,然后大家刚好一桌,高高兴兴的吃饭,饭后,又一起斟酌着给孩子取名,一块构思了很久,终于取定个名字:“陆迎秋”,秋字就是取的郑彦秋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这个新的小家庭终于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是个符合国家政策要求的、标准的、成熟的架构。
周五,陆运红和王进才把规建管理科费了半个月心血,按市局会议要求和县政府要求搞出来三年交通建设计划和今年交通建设上报计划稿拿出来,副局长吴增承签字后,报送县政府办公室出报告件,向市交通局争取资金。因为听说资金有限,各个区县都在抢着报送,送迟的难免吃残汤剩饭,因此,县里特别重视。原来分管交通的钱副县长已经调任其它县去了,曾和陆运红一路去交通局开过会的副记于向勋被安排暂时接替副县长留下的一摊子工作。件出来当天他就带上件和资料,让分管副局长吴增承和科长陆运红一起跑市交通局。
市交通局直接对接这项工作的是局长章智清,还有交通发展规划科科长郎再恩,两人年龄差不多,都五十来岁。按照于向勋的安排,他们没去交通局,而是在全市唯一的三星级宾馆云津宾馆二楼事先预定的一个雅间里,等候他们。吴局长让陆运红从包里拿出呆会要汇报的规划资料的复印件两份,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两叠现金,装进两个信封红包,分别夹在两本规划资料复印件里,放在旁边。陆运红知道了吴局长的意图,红包金额虽然不是很多,但领导们的做法比施工老板们赤条条的塞钱塞礼含蓄些。
三人在房间里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超大的倍投电视机,是挺稀罕的,尤其是那个遥控,吴增承拿在手里,象小孩子一样好奇的按,又生怕服务员来,看见来笑话,于向勋忙拿过来给他指点一通,陆运红也凑过去看,算是开眼界,如何开关,换台,增大音量,画面调节,两人一边一边按一边赞叹着科技的先进。好一阵,章智清和郎再恩两人才来。于向勋站起来,热烈的寒喧一阵,给二人散烟,作介绍,郎再恩曾见过陆运红一次,还记得,说:“小陆,知道了,印象深刻。”
于向勋安排下,陆运红把本县的交通规划方案资料拿出来,向两位领导汇报,其实就是郎在恩在听,章智清和于向勋开着玩笑聊着其它话题去了。郎在恩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边听陆运红解释,因为这资料是陆运红亲自参与,在原来的资料基础上搞的,所以他很熟悉,除全县四个主要镇到县城的公路规划拓宽,建水泥路外,他把原来规划中根本没考虑的,妻子郑彦秋老家石船镇到自己老家五河镇给硬规划上去一条公路;虽然五河镇不是重点镇,他也把县城到五河镇的公路拓宽硬化给塞了进来,对这两路条规划上只有寥寥数语,但他特别讲述,编了一大堆的理由,大概算以权谋私。郎在恩倒没注重这个,他听他讲一遍,又问了几个问题,好像是在考察他表达能力方面的问题,而规划的内容不是重点。末了,他说:“你们这个规划,总的来是可以的,长中短期兼顾也比较周全,重点突出,基本与我们市交通规划指导思想是一致的,只是,资金量多了点。另外,三年内的实施工程,我们是平均每个县按三百万到四百万考虑,你们这其中的三年工程已经达到六百多万,要削。”
章智清这时在旁边补充一句:“僧多粥少啊,你们要理解。”
服务员已经把菜上上来,拿了五瓶五粮液酒,于向勋说:“好,好,怎么都感谢你们。章局长,郎科长,先不谈这个,咱们先喝几杯。”
然后他示意陆运红把资料放在一边,吴局长过去把门关上,几个人一起坐上聊天,喝酒。喝了片刻,大家都微微有些醉意,吴局长把复印资料拿过来,给章智清和郎在恩一人一份,要两人回去再仔细看看,帮斟酌斟酌,改改,因为小陆年青,所做的资料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再者希望能帮忙,让县里早一点得到款项,公路提前开工建设。两人谦虚了几句,各自拿着资料,都不经意的瞟了眼里面的信封,然后放在包里,继续喝酒。收下资料后,酒桌上更热烈了,几个人开始互相拼酒,打酒官司,陆运红对酒只有略沾即醉的底子,今天第一次碰到五粮液这种久闻大名的酒,好奇的喝了小半杯,也没发觉有啥特别之处。幸好有年龄差距,他们几人还没和他怎么计较,他艰难的陪着他们喝,他们每喝一杯,他就小小的抿上一口,算交差。过了一会儿,市交通局的两个人都喝得越加兴奋了,非要他也加入斗酒,同来的于向勋好像酒力也不行,已经满脸红得象关公,趴着摇摇头,认输不敢再喝,撑着场面的就只有从刚从区乡基层调上来的吴增承。幸好基层干部的酒力是惊人的,把规划科科长终于喝得趴下去,自己也摇摇欲坠,而章局长还屹立不倒,哈哈的笑着,对吴局长说:“再来,你们两个敢再来一杯,赢了,报告上,我今天就给你们三年计划也当场签批了。”
已经认输的于向勋此时是清醒的,说陆运红可以代替自己,章智清因为陆运红年青又没喝酒,以为他不会喝,也大方的同意了。于向勋就忙向吴局长和陆运红使眼色,要他俩个无论如何也要喝,他自己先喝一杯,吴局长二话不说,也端起来一口喝下,可是已经受不了,顿时捂住嘴巴,慌忙寻卫生间跑去。章局长又是得胜的哈哈大笑,然后望着陆运红,也要他喝,此时的章局长也已经醉得大约分不清东南西北,不清楚陆运红究竟喝了多少酒,把它当成了和吴局长一样的马上要败北的,硬要他喝,陆运红实在不敢喝,还是勇敢的喝了半杯,于向勋又投来命令式的眼光,说:“喝吧,喝。”
他只得一口喝干,辣辣的味道从喉咙直穿到胃里,此时醉偏偏倒倒的吴局长回来,斜靠在沙发上,摆摆手,不敢参加,表示认输。章智清见二人喝完,却没有说马上签字的事,还要对着没喝倒的陆运红发起战到底的要求:“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小伙子。”
于向勋忙笑着说:“章局长,他再喝你就要给我们加资金啊。”
“好,好,现在开始,喝一杯,我给你们加一百万。”章局长笑着说。
于向勋忙站起来,亲自给两人倒酒,并示意陆运红无论如何也要喝。此时的陆运红已是脸色通红,可此时不好说不,只好端起来,本着要痛一刀痛的理念,一口就喝干,章局长还没回过神来,于向勋大声的宣布这是第一杯,然后又给陆运红倒上了。人公差点眼泪都要呛出来,章智清也喝了刚才那杯,已经开始打着反胃的嗝,陆运红小声对于向勋说:“于记,我真不敢喝了。”
“不行,关键时候,必须喝,我信任你。”记小声说。
他当着章智清的面前,他把酒举到陆运红面前,笑着请章智清和趴在桌上微睁着眼的郎在恩监督,陆运红只得再次强忍着一喝下去,于向勋大声说,这是第二杯。章智清看到瓶里还有大约二两,大声说,这全部喝了,全部……全部喝了,我就认输……于向勋听得真切,马上拿过一个大杯,给陆运红倒完,陆运红吓得想逃。于向勋小声说:“无论如何忍着,最后一杯,最后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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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人说的什么,其实章智清大约已经听不清,他也不敢再喝,陆运红只得活生生喝下这一大杯,五脏六腑象刀割一样热血汩汩的,眼泪已经冒了出来,他忙擦掉。于向勋又给章智清倒酒,章智清忙摆手,认输坐下,于向勋假装拉扯了两下,放下酒瓶。陆运红害怕于向勋再倒酒,心惊胆战的强行坚持站着,听到章智清不再喝了,一下子坐下,只觉得天旋地转有气无力的,在沙发上的吴局长忙补话:“章局长,在这里咱们就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给咱们增加了三百万。”
他说着,叫陆运红把刚才的报告拿出来,笑着让章局长要兑现承诺。陆运红把报告拿来,放在章智清面前,再也再熬不住,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还是有气无力的,慢慢的回忆自己是怎么来的,完全想不起来。胃子还是火一般的难过,吴局长在走廊里见他醒了,走过来,说:“小陆,怎么样?”
“火烧一样。”
“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我给局长说,你这次立了大功,回到局里,让你休息一个星期。”
“那个字签了的吗?”
“有你那三杯下肚,我和于记硬泡着让章局长和郎科长当场签字认了五百万,他们没有食言。加上另外你那三杯酒的三百万,全县一共得到八百万。我已让王进才安排人,立即做三百万的资料补来,章局长想赖,最后还是认了,表示迟缓些,从其它渠道安排。”吴局长说。
陆运红因为胃出血进的医院,虽然出血不是很多,可是着实让他难受。他躺在床上,吴局长很理解人的给局里打了电话,让他的好朋友袁旭来照顾他一下,好好休息两天,然后走了。陆运红望着天花板,心里感到空空的有点痛,静静的想着咋晚的事,虽然自己几杯酒起了关键作用,但不是完全靠那几杯酒挣来的,但总的说来三百万资金是互相合力的结果。想到即将开展的通乡道路工程,如今县的这些大工程的承包,基本都是县领导说了算,议标招标,包去包来都是他们的亲戚朋友。虽然听到上面有人在讨论公开招投标,可这个新名词一时半响根本进不了现在的情景中。自己拼了些气力,争取来的资金,是别人捞好处,他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想到钟强两次来找自己,都没帮到他,不仅在他面前显得自己无能,更感到对他的送的东西受之有愧。能不能在这次争取的这么多工程中帮到他至少一点,还人情债吧。可自己现在没有资格和他们讨论承包的问题,想到这里,他倒希望自己这病沉重一些,知道的人多些,年底在局里得张奖状,精神鼓励是可以的吧?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做了,袁旭奉命来照看他的时候,他想干脆顺势装装“苦肉计”,于是让袁旭只告诉医生,胃子还是火辣辣的痛,医生们巴不得病人能在医院里多呆一天多收入,不管真真假假,只管用药保胃。袁旭也想在这儿呆着休息两天,马上给局里打电话,添油加醋的说陆运红第一次喝酒,胃伤得不轻,还有渗血,医生说还要多养几天云云;又说陆运红的妻子郑彦秋在家里很生气,以为他出了事,哭得不行,大骂陆运红,吓得他还不敢回家。局里办公室不久回复,说卢局长交待了,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并且也已经给于记也汇报,于记吩时好好养病,陆运红立了功,暗示今年局里的先进个人,今年县里推荐市优秀党员,陆运红必须要上。
每年全县推荐市优秀党员只有五个名额,办公室负责组织构思材料,主人公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有点小小欣慰。
星期六,他和袁旭一块回到单位,科室里不少人都忙来问候,他尽力的保持平静的表情,说谢谢大家关心,没事的,没事的,只消按医生的交待每天多喝点温开水,再多喝几天就好了。王进才以久经沙场的经验“关切”告诉他:“酒这东西,只要你大醉地一次,以后酒量就会增长一次,多醉过几次,你就可以披挂上阵,不会怯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