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六

莲花村近，就在对岸，河塘不大，绕过去不需要多少功夫。

次日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杨玖领着张平安出发了，杨爹再次交给张叔照看，因为近，她杀完猪赶着中午饭点就能回。

路上遇到了肩头落着清寒的十二伯。

“我陪你们过去。”

桃花爹在家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披了衣服就在路口等，“那家人家有点欺生的，你一个小闺女过去说不定会被克扣了工钱。”

“十二伯，还有我呢。”张平安闷闷地说，他这么大个人在这儿杵着，竟然愣是看不着。

桃花爹没好气地说：“你和你爹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出去顶什么用，被人欺负只会把气往肚子里咽。还是我陪着一块去，正好我和那边的李匠人说说，下个月开始我没法和他搭伙去清烟囱了。”

桃花爹是村子里的一把好手，忙时务农，一个人能顶俩；闲时就做各种短工，码头上扛大包、四邻八乡给烟囱清灰等等，连带着他的几个儿子也是干活的好把式。

“我改。”张平安笃定地说。

“那就好好改，改了你爹那种死认理的牛脾气。”

桃花爹看向杨玖，不知道怎么的这丫头没吭声同意，他在对方清凌凌的目光下还真有点犯怵。“丫头，要十二伯陪着去不？”

“成啊，十二伯，一路上我们爷俩还能够好好说说话。”

桃花爹乐得笑了起来，“以前你爹总说我家丫头聪明机灵着呢，一两岁的时候的淘气劲儿闹得他们夫妻两个没办法……”

说起旧事，桃花爹有很多感慨。

当年征丁，按照大齐律，长男不入伍，次男为丁，杨麻子家应该是杨铁棍去参军，但他那段时间浑身起疹子，大块红的肿的看着就不大好。杨铁棍是肯定去不了了，去入伍的就成了杨铁柱，那阵子杨麻子夫妻又哭又闹，舍不得小的又放不下大的，村子里看了好几天大戏……这事儿里长亲自过问，白纸黑字落了款，写明了原由。

旁人不知道，那时候作为左右邻居的杨十二却偷偷看到杨麻子夫妻哭着求着杨铁柱，杨铁柱没说不乐意呢，他们夫妻两就求上了。

自此以后，杨十二心里面就清楚，爹妈逼着孩子做一件事情不只是可以打骂，也可以把孩子架在火上哭求。

杨玖心里面捉急，可桃花爹兀自陷入了回忆不说了，倒是把她小时候的事情说说清楚啊，原来不是打一出生就是个傻子。

“不说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桃花爹叹了口气。

杨玖，“……”

她扯着嘴角干干地笑了两声，“十二伯，下个月还不到农忙时，你为什么不去清烟囱啊，找到了新的活计？”

“轮到我服役了啊。”

“哦哦，我忘记了。”杨玖脑子里还真没有这茬。

“县里面不知道哪位官老爷做的决定，要在石榴村镇那条河和青龙江中间挖一道，把两条河连起来，这个月已经开始动土了。”

服役不是轻省事，还要自备干粮，偷奸耍滑说不定还要被监工打骂。而且徭役不能不去，逃避徭役是要吃官司的，轻则打板子、交罚金，重则流放。

“挖通之后，船就可以直接去省里面，不用在石榴村镇卸货装车到县里面再装船。”十二伯已经开始提前担忧，“许多人要没有生计了。”

杨玖沉默，于工作效率、节约官府成本等等来说肯定是好事儿，但许多懒以生存的人将没有生计，她没法从十二伯沉重的语气中说出宽慰的话。

接下来就是沉默的赶路，路过一个庄子的时候，杨玖忽然问：“十二伯的，你说的庄子可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