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二八

“我家公子那天回来后一言不发，第二天就带着药材说是去对岸四禾村看望救命恩人，老头子才知道公子原来落了水，险些丢了性命。”

十二伯惊讶了，“他后来又来过？不应该啊，我那天都在麻子叔家，不仅是我还有好多人叔伯兄弟帮忙，没见到外人来过。”

在杨玖询问的目光下，十二伯解释道：“你爹出事后，石榴村镇的大夫看了也不见好，你爷爷奶奶就说要找隔壁村的李道婆让她来叫魂，在你家原来的青砖房子里摆大阵，杀了一只大公鸡，那只鸡脖子上流着血在院子里跑了好久才断气，道婆说你爹救不活了，让准备后事吧。”

杨玖，“……”

十二伯是亲眼见了那场面的，至今心有余悸，神神叨叨地说：“李道婆留了一句话，她说你爹命数硬，神鬼见了都害怕，没那么轻易被小鬼勾走魂魄，公鸡跑得越久他拖的时间越长，杀猪的戾气重，要熬好久才断气。天可怜见的，你奶奶听说后直接就哭晕了过去……”

“然后没多久，就把我爹搬到了窝棚那边。”杨玖凉凉地说。

十二伯已经染上霜色的眉头皱了起来，“说的没错……”

他嘴唇嚅动，终究没当着外人的面诋毁同村长辈。

那阵子哭得的确很惨，卖房卖地用棺材本，同村人都说当爹娘兄弟太够意思了，可不能够忽视掉杨铁柱被挪到了潮湿矮小的窝棚里等死，连带着三个孩子都赶了出去……

“不应该啊，我家公子那天大清早就出去了，我记得真真的。”老头说得非常笃定，就差指天发誓了，“你们村子里有人说瞎话诓人。”

“老头儿怎么能够说瞎话，我们庄稼人最厚道，丁是丁卯是卯，绝对不会说瞎话。”

眼看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半老头要吵起来了，杨玖连忙在其中做和事老，“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老丈放心，你家公子但凡做了，我们家就承这份情。”

“我家公子肯定做了，我家公子可是……”老头儿嘀咕，后面的话含在了嘴里没有说出来。

“什么药材的，见都没见过。”十二伯也嘀咕。

杨玖哎地按住额头，这是没完没了啊，“……行了。”

老头哼了一声，“看在姑娘的面子上就不说了。”

“要不是大丫，我指定和你掰扯掰扯。”

两老头又要开始了，杨玖立马隔在二人中间，“老丈，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最近都在庄子上不出门，只是白日在不在家说不好。”

杨玖沉吟了下，她说：“那我明日再来，有些事情还是当面与你家公子说了才好。”

“可以可以，你这个丫头说话有条理，行事大方。”

全然没有村子里一些小姑娘的羞涩扭捏，老头儿哼唧了一声，没有说出口免得又和那个拎不清的村汉口角上，太跌份了。

“姑娘，究竟是什么约定啊，公子一向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也不与我们这些老家人说，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老丈，我也说不好，你还是问你家公子吧。”

“我家公子人真的很好的，就是不爱说话，家里面又有些变故，人就沉默了许多，其实可孝顺可好了，对我们这些老家人犹如长辈一般尊重。他那天提着东西去了你家之后，依旧很记挂你爹的情况，哪怕有事情不得不去省城，依旧让家中小子时不时去你家看看。”

十二伯看了眼老头，已经倾向于那公子真的时常让家人关照了，只是其中出了错漏，他虽然维护着村子，但心里面清楚有些人真不是好的……

杨玖听了，对老爹所救之人的那么点芥蒂烟消云散了，她不是没有埋怨过，救命之恩诶不用涌泉相报吧，也不要置之不理，多寒心。

她回去要好好问问了，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在！

“看我，光顾着在门口和你们说话，也不请你们进来吃个茶。”老头儿挺喜欢杨玖，眼神中的戒备冷漠被友好代替，把门推开了让出道儿来，“我老伴儿炒了麦茶，请你们吃厨子新做的小点心。”

“谢谢爷爷，我还有事，就不叨扰啦。”

“闺女要去做什么啊？”

那声脆生生的爷爷算是叫进了老爷子的心坎里。

十二伯惊讶地瞅了眼老头，那语气还以为是自己亲孙子上门来找了呢，变脸也太快了吧。

“去田家杀猪。”

老头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去看杀猪啊，那场面血腥，小姑娘少看。”

“爷爷，我是去杀猪。”

杨玖侧了侧身，给老爷子看自己别在腰间的杀猪刀。

老爷子因为老迈耷拉的眼皮彻底睁大了，“你去杀猪？”

“嗯。”

老爷子嘴唇抖动了片刻，像是下定了莫大的决心后鼓励着说：“巾帼不让须眉，丫头好好杀猪，我们搬来的时间不长，但在村子里说话有些分量，丫头尽管杀，你可是槐溪庄沈家公子救命恩人的闺女，在这地头就没什么好怕的，遇到为难你的就来找爷爷，爷爷给你出头，”

杨玖很感激，“谢谢爷爷。”

遇事报上名号，感觉出去不是杀猪，是去打家劫舍。

“大丫，田家的猪跑了！”

张平安着急忙慌的声音。

杨玖满脑袋问号，“啥？”

她站在沈家门口的台阶上，看到张平安小跑着过来，等走近了张平安气喘吁吁地说：“你不是让我先去田家让他们准备起来，他家猪还在猪圈里没有抓，我们就抓猪，七八个大男人一起抓的，没想到那头猪竟然跳过猪圈的矮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