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失聪

整整五天，男人在床边一直守着，不敢轻易离开，没日没夜的照顾她，每天晚上就陪在她身边，生怕她醒来看不到自己，男人没有 一刻松懈，南枫和沐植时不时也会来看几眼，男人惨白的的脸色， 青色的眼袋，还有憔悴的模样，眼睛里多了几条红血丝，任谁见了心疼不已。

“ 阿梦，你先休息吧，我和老沐来帮你照顾照顾”，南枫扶着他的胳膊，想拉他去休息，可男人直接将手缩回去，他不想离开她，就怕下一秒，女孩就没了气息，现在还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心跳，一切都是好的，倘若自己离开，她刚好醒来，或是 ， 那自己岂不是要 后悔一辈子， “ 不用，我要亲自照顾她，现在不方便招待你们了，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说什么话呢，小雅现在这样，我们大家都不想看到，但是你的身体也同样重要，我们也是听说你这五天都请假了， 所以我们赶紧过来看看”，沐植在一旁把话接走，男人苦涩的笑笑，点点头， “ 没事的，她醒来发现自己一个人会哭的，所以我得时时刻刻守着”。

最后谁也没有劝动他，都只是不断地叹气，摇摇头离开了。

夜晚时分，清冷的月光从外面跳进来，倾落在地上，把原本孤寂 的房间照得更加孤寂，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来回挪动，他在做 什么呢，原来是在帮女孩洗脸，洗脚，嘴里还喃喃自语，就仿佛女孩还会回答他似的。

“ 你说说你，都睡好几天了，大懒猫，你再不起来吃你的零食存货，我就全部吃咯”， “ 诶，告诉你一个事情，今天爷爷特地从国外给你运回来了一种很金贵的栀子花，味道特别清香，我现在给你插上好不好”， “ 对了，亲爱的，爷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给他生个小孙子，哎呀，这老头，一说到这个我就脸红心跳”，“ 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呢，是不是阿梦现在太丑了，那我去洗个澡？换一件最帅的衣服？顺便在 弄个潮男发型，你觉得怎么样？”，神情由最开始的轻松自在，变得愈发沉重， “ 阿柔，你还没有找到路吗？我每天都在给你换栀子花的啊，从不偷懒，可你为什么没有醒过来？”， “ 我每天都好累，我好想你，我真的想象不到如果你真的离开我了，我要怎么活下去，“ 就那么一丝丝希望都不能给我吗？你是不是又调皮了，能不能醒过来， 只要你能好生活着，我愿意用命换你的 ” ， 男人说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口干舌燥，嘴唇开裂。

你不知道等待有多么折磨，比那些爱而不得，被爱而不自知，不 是爱情叫人生死相许，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愿意赌上性命， 想换你回来，我欠你十年人生，也欠你一个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 当初的我不那么骄傲，你也不那么倔强，在梦里的我们将会是另一 个结局，可我后悔了，也知道错了，上天给了我一次机会，重新走 到你身边，却也只有一年的期限，你还是毫无防备的爱上我了，这一次，我拼命抓住你的手，只为和你相守，但迟迟未醒过来，让我 渐渐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我有能力救活你时，却不会好好爱你， 我无能为力之时，才懂得了何为爱，上天似乎总喜欢和我开玩笑， 让我们兜兜转转，错过又错过，阿柔，这次我真的很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放弃生命，可以什么都为你去做，但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好 不好？夜晚的秋风伴着男人的哭泣，像是一场大提琴和钢琴的合奏，心酸之上又染悲凉。

可谁又不是这样，我将夏季的爱恋写进盛放荷花的淤泥中，不是 不真诚，而是我的爱意没法拿得出去，与那美丽的荷花，夏日的蝉 鸣，稻香飘飘相比，我只适合在你之下，静静的仰望着我爱的神明， 你不会只是我一个人的，可你的光有一刻很正的倾泻在我身上，对 我来说，那就足够了，一点点足以在黑暗无边徘徊的我找到一点点希望，但我鼓足勇气，好不容易和你并肩站到了一起，却发现两个 人都是高傲且倔强的一方，我潇洒离去，却造成了我那短暂一生的 遗憾和悔恨，如今再见你，我不顾一切向你奔去，却还是留不住你。

男人在梦里，看见了往日和女孩相处的日常，每一个称谓都是对爱的诠释，彼此用心，彼此努力，男人本来愁眉不展到唇角一点点 弯曲。

我呢，作为被思念已久的人在哪？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再一次来到这片大海，依旧荒漠无人，阿梦该着急了吧，可为什么什么 也听不到，什么也闻不到，我不知道出口在哪，尝试了很多次，我发现四周都有无形的墙正在阻挡我， “ 阿梦，你在哪？我出不去”，心很慌，明明能看见外面的一切样子，可我能活动的范围还真是少之又少，如果不能回去，那么就代表着我要被困在这里，那我是不是会 ， 所以这一天还是到了吗？ 我找了很久很久，累了就坐着休息，被一片蓝色包围，我陷入无边的绝望， “ 阿梦，你是不是很着急啊，是不是觉得我食言了，可我要告诉你，醒来之后的我可能再也听不到了，会失去嗅觉，会渐渐 忘记很多人，如果我把你忘了，那么请不要怪我好吗？”，头脑一热， 嘭的一声，我仿佛看见一道曙光在向我走来。

早晨的露水顺着绿叶的脉络一点点滑落，整个屋子飘散着栀子花 的清香，阳光是个勇敢的孩子，层层大雾之下，也无法阻挡它要到 达地面的决心，整个城市全部笼罩在大雾之中，像里描绘的人间仙境，从窗户往外看，几乎都看不见那本该满树飘零的黄枫叶，男人慢慢苏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看床上的人还在不在，但除了枕头 上的褶皱证明她睡过之外，其他东西还是和之前一样，她去哪了？ 让男人兴奋的同时也感到害怕，兴奋地是，她肯定醒了，害怕的是这就是他的一场妄想。

醒来时，我就已经发现外面大雾弥漫，甚是美丽，看男人睡得香 甜，脸色有些蜡黄，深陷的眼窝，以及好几根明晃晃的银发，阿梦一定很焦虑吧，这次，我到底睡了多久呢，我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脸 颊，有些咯手，鼻子酸酸的，又心疼又无奈， “ 阿梦，很累吧，好好休息”，我轻声细语，不敢将他吵醒，外面的风景像一只无形的手深深吸引着我，翻身下床，我一步步的往阳台的座椅走去，伸手感受着空气中的小水滴，两眼迷茫，这犹如仙境一般的世界，我还能待多久，这薄纱般的质感，真像神话里仙女们的丝绸长裙，衣袂飘飘， 全然不知，男人在身后已经喊我了很多声，直到看到她的身影落地窗外若隐若现，男人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他欣喜若狂的喊了 一声， “ 阿柔！”，奇怪的是，女孩并没有转身，还在自顾自的坐着，男人有些难以置信，她是不是失聪了，心中的猜想将他吓了一激灵， 不死心的又喊道： “ 老婆？宝贝？亲爱的？宝宝”，依旧没有回应，心忽的一揪，他坐在女孩身边，她才发现他， “ 阿梦，你醒了，刚才怕吵到你，所以才没有叫醒你，你不会怪我吧”，男人轻摇着头，抚摸着她的脸颊，女孩在他的手心蹭了蹭，以表示这是真的，她还活着， 不是梦， “ 阿柔，没关系，只要你还在就好”，看着他的嘴一开一合，我知道他说了话，但是说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 但很快又释然了， “ 我听不到了是吗？那是不是再也不能够听见阿梦叫我了，你的声音很好听的，有些可惜咯”，女孩诙谐的语气，掩饰一大半的失落。

男人突然将我抱在怀里，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 阿梦不要哭，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平淡 一些，那么就不会难过了”，他将我从怀里推出来，捧着我的脑袋，闭上眼睛连带着泪水交杂在我们的吻中，有些苦涩，我该怎么安慰 他呢，等了那么久，很可能下一次，一等就是一辈子。

听闻我醒来，沐植和南枫也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彼时的我正坐 在栀子面前，想当年刚登上舞台演奏的我，穿着那身黑色礼裙，像个女战士，将要去夺下属于自己的荣耀，弹奏下我烂熟于心的那首 《初遇》， 也是因为它，我一战成名，拿下了很多奖，变成人们口中所谓的天才钢琴演奏家，但那时候，我喜欢蒙着面纱，不愿意在媒 体面前过多暴露，不希望 市那所谓的家人能够找到我，现在也不必了，手指轻盈的在琴键上来回舞动，音乐激昂且振奋人心，可我再也听不到了，闭上眼睛，我想象着当初的自己，琴音由心发出， 我轻轻地哼出来，站在身后的三个男人，一个怀念，一个震惊，一个淡定，南枫侧头说道： “ 小雅就是江顾柔对吗？”，季如梦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吧，很久都没有人提起她的本名了，人人都知江顾柔一年前已经因病去世，这里的人也是知道来了一个名叫傅若雅的教师， 却未曾想二人原来竟是同一个人，沐植点点头，回答道： “ 阿枫，之前也想和你说，可阿梦说没有必要，她已经死了，记住傅若雅就好”，南枫转头，看着单薄的背影，披肩的墨色长发，黑色丝裙，阳光在她的琴音里一点点拨开云雾，就像是她的新生，光晕打在她身上， 将她衬托得像是一个天使，一个下凡历劫的仙子，原本白皙的皮肤由于生病的原因也更加苍白，耳后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那一刻，南枫忽然觉得自己和她是不是在哪见过，心底里莫名感到悲伤。

和他不同，沐植眼里满是哀叹，叹人生不公，也叹女孩身世凄惨， 此刻的她该是生活恣意潇洒的傅若雅，还是命途多舛，任何人都唾 弃的江顾柔，她似乎有了新生，但好像也摆脱不了本来的人生，短短二十六年的人生，竟只有一年是真正的活着，那样还真不如早些 离开，但可悲可叹啊，她终其一生的幸运，才遇见了一个疼爱她， 不在乎她过去的人，将她的心一点点融化，放在自己手心里小心的 呵护着，二人却要面临天人永隔的结局。

季如梦反倒淡定多了，他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她在他眼里，无 论是江顾柔还是傅若雅，始终都是她，都是他愿意豁出性命想要护主的人，阿柔，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一曲完，云开雾散，所有刺眼的光芒全部跳跃下来，我停下来手中的举动，站起身来，忽然踉跄一下，可能是躺太久了，肌肉都使不上力气，男人及时出现在我身后，将我紧紧抱住，他淡然一笑， 在我的额头留下一个清浅的吻，南枫和沐植走上前来，向我问好， 可能阿梦早就和他们说过了，所以二人用手机打下字， “ 恭喜傅大美 女醒来，我们特地来看望你”，“ 谢谢你们，可惜听不到，需要你们这样来和我交流”，南枫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中午他们二人和我们聊了很多，当然也有问到我， “ 小雅，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很想问，你就是江顾柔对不对？”，南枫踌躇很久，最后还是向我问道，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我以为和阿梦生 活甜蜜快一年，也许这些时光真的能够让我彻底忘记所有，但南枫问起，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沐植拉了一下南枫，有些皱眉，毕竟那是人家的伤疤，这样去揭开是不妥的，南枫这时有些愧疚的低下头， “ 没事，都过去了，我是江顾柔，想必你们也知道关于我的事，当初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改名换姓来到这里”，听到我没有责怪他，南枫在手机上很快打下字， “ 我以前很喜欢你的钢琴曲，一直都想着去现场听你弹一次，今天一见，果真如传闻那样，很动听，你很棒也很优秀，过去的事不是你的错误”，我只是点点头，出神的看着外面，不知道他们三说了什么，笑得很开心，就连今天沉默的阿梦都露出笑容，南枫将手机递过来，看着上面的字，我也替他们开心， “ 我和老沐已经决定去要一个孩子，到时候你做干妈好不好”，怪不得那么开心，两个人男孩子的爱情在这个世界本来就需要面临很多束缚，很多流言蜚语，他们的爱情在我眼里，那不单单是冲破世俗的牢笼，还是打破一切固执理念的成功典范。

天色渐晚，将二人送走之后，阿梦带着我说要去找爷爷，好像很久都没见过那个慈祥和善的老头了， “ 好啊，我的情况没和爷爷说吧，其实知道了也无所谓”，我自顾自的说着，阿梦没有打断也没有接话，坐上后排，我有些小紧张， “ 阿柔，别害怕，爷爷一直都很想见你，你的情况他早就知道了，爷爷在很尽力找人，想要救你”，手机上的字我愣了许久，还在想着救我吗？ “ 好，谢谢阿梦和爷爷”，我乖巧得像一只小猫，靠在他肩上，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