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第2/2 页)
……
你不再做声,把背往后靠了靠,默默的看了起来。
在很久之前,在阿福还是阿福的时候,那时候村里还有很多人,但大家都不喜欢阿福,因为阿福的妈妈死在了一场洪水,阿福的爸爸在种田时一个摔倒,再也没起来。他们说阿福是丧门星,是扫把鬼。
阿福不怕,阿福最勇敢,爸爸死去的时候是夏天,家里的东西被那些大人拿尽了,她拼了命的上前护住爸爸送妈妈的手镯,被一脚踢开,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但那以后阿福再也没哭过。
家里变得空荡荡的了,阿福用稻草,用树枝,用捡来的坚果壳把家里和以前一样装满,但这些东西填不饱阿福的肚子,冬天的时候,阿福只能去街上乞讨,可大家都饿,没有人给吃的,就这样,敷着厚厚白粉的中年女人带走了阿福。
灯光忽然暗了,观众席依旧安静,你悄悄的环顾了一圈四周,他们全都盯着舞台,视线一瞬也不移,过于整齐划一的表情让人觉得诡异,你情不自禁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长刀,旁边的人似笑非笑的侧过头看了你一眼,道:“开始了。”
灯光又亮了,扮演阿福的纸人女孩开始跳起舞来,她用宽大的衣袖自下往上拂过头顶,放开时,原本不施粉黛的脸就浓艳起来,艳艳的红色嘴唇像是被谁蹂躏过,她又转了个身,头发也散了,阿福跳啊跳,血从衣服下摆流出来,绽放成一朵朵枯萎的花,阿福跳啊跳,敷着白粉的中年女人的笑声从幕后传来,阿福跳啊跳,跌倒在一个雪天里。
她的眉眼已经不是孩童模样,美艳的十分动人,她跳了一支舞,彻底告别了她的童年。
阿福在地上爬,许多男人从舞台这边走到那边,走到她身前也不绕,径直踩过去,阿福的身上多了许多脚印,但阿福还在爬。
她的眼里淌出血泪,一点一点爬到舞台边缘,直直的面向你。
她漂亮的黑色眼睛被剐了,美艳的脸也被划烂了,头发松松散散的滚落到地上,阿福全都不在意,她用手扒着舞台,死死的盯着你。
“救救我,”阿福说:“你救救我吧。”
你对视上那双淌着血的眼,依旧没有作声。
“救救她吧。”观众席不知穿来了谁的声音:“你发发善心,救救她吧。”
“救救我吧,”阿福哀哀的喊道:“这位漂亮的姐姐……你救救我吧。”
观众席的声音更大,也更整齐,除去你和“五条悟”,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喊起来:“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
声音似浪潮般,一阵又一阵,你有瞬间觉得自己被张网黏住了,摆不脱也撕不掉,只能在这声音里被震死,你摁了摁太阳穴,对阿福张了张嘴,表示自己要说话,于是她嘘了一声,全场又安静下来。
你说:“我不是姐姐。”
阿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改口道:“小哥哥。”
你重重拍了拍横放在膝盖上的长刀,义正言辞的质问道:“你凭什么定义我的性别?”
“……”
空空的眼眶里仍然淌着血,嘀嗒嘀嗒的往台下滴,和昨晚的卫生间的水声一样清脆,阿福用黑漆漆的眼眶盯着你,你握紧长刀,做好了干架的准备,但她最后只是哀哀的叫唤了几声爸妈,就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去了。
灯黑了下去。
话剧结束了。
“啪——啪——啪——”
底下的观众齐齐的开始鼓掌,“五条悟”也跟着鼓起来掌来,你问:“这就完了吗?”
“阿福的故事算是完啦,”他看上去心情并不好,脸也沉着,冷冷的说:“看不够么?”
你说:“看不懂。”
他却不生气,只嗤嗤笑道:“阿福的人生不需要被看懂。”
“我以为你至少会同情同情她,同为女性……”
你直接打断他,冷冷的问:“所以?”
“五条悟”停顿住了,蓝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你。
“你同情她吗?”你问。
“……”他往后靠了靠,过了一会,才慢慢的说:“阿福不需要同情。”
“阿福不需要,不过你挺需要的吧?”你讥讽的说:“要不你上去演?我肯定同情你。”
“……”他翘起的唇角渐渐平了:“……你发现了。”
“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他又说:“我演的不像么?”
像谁?五条悟么?
你默默的看向那张和五条悟如出一辙的脸,摇了摇头。
“明明一模一样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转向你:“这样就像了吧?”
嘴角骤然被拉到脸颊两边,露出满嘴尖牙,雪女张嘴咬向你,你立刻用刀挡住,反手劈开她的脸,那双在你记忆里修长漂亮的手变得尖利无比,布满了银灰色的花纹,你借力前翻跳开,警惕的看着她。
“五条悟”却坐了回去。
他的额头上也长了三只蓝色竖眼,贼溜溜的转着眼珠盯着你,嘴角咧到耳朵根处,与此同时,密密麻麻被注视的感觉布满全身,你一怔,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观众席上化着浓妆的白衣齐刷刷的看向你你,在这种角度下你突然发现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有血有肉的真人,而是穿着白色衣服的纸人,人为画上去的眼睛被固定了角度,谁在舞台周围就盯着谁。
“……”
你拔起长刀,毫不犹豫的朝“五条悟”劈了过去。
睁开眼。
是熟悉的环境,床头的香烛被点起来了,五条悟靠着墙站着,见你从床上坐起来,就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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