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你真幽默。(第1/2 页)

姜薇的告诫，就像一根紧紧箍着裴化云脖颈的鱼线，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又死不了。他在外面转了一圈，在超市又扫荡了一圈，该买的，不该买的，抢手货和尾货都让他带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他还顺道去了洗车店，将车里里外外都冲干净了，省得博物馆现在还在找尸体的那些人摸到什么端倪。

裴化云深感对不起自己的同事，但是他无能为力，毫无办法，他不能看着陈碗躺进停尸间，如果有选择，他宁愿自己躺进去。反正如果躺进去的是他，大概是死得不能再死，开膛破肚验尸的时候也不会跳起来大骂一句“痛死老子了”。

回到家的时候，陈碗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很好，她还没走。

裴化云想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手上拿着沉甸甸的购物袋，没空打。

陈碗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来帮忙的样子，她的屁股稳如泰山一动不动，脸上还带着笑意，“好家伙，你是把超市搬回来了。”

裴化云看着她出了神，半天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像个痴傻儿童，像网上说的“治好了也会流口水”的痴呆，所以陈碗的笑容越来越不怀好意。

“我其实自己平时经常做饭，只是这段时间不是住院就是在忙。”他为自己辩解，“我看你好像不用吃饭，否则你也能尝尝我的手艺。”

“那我也算是躲过一劫。”陈碗不再看他，自顾自地看电视去了。

裴化云每次开口和她说话，结局都是后悔，他背着人就开始五官扭曲，想把自己舌头割下来喂狗。

他在厨房处理食材，就听见陈碗把电视调到了当地新闻频道，博物馆事件漫天散播，事件太过复杂，牵扯到了多方的利益，有些人便坐不住了，一些言论好像蝗虫过境。

就连事发现场丢失了一具尸体都成了其中的一起“小事故”，过两年就会被各大自媒体当成诡异的都市传说打假了。

更何况陈碗无父无母，社会关系淡薄，赖以生存的职业还是上不得台面的神婆，失踪的消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陈碗没什么感觉，她以一己之力搞出大事件也不是一次两次，“社会性死亡”也不是一次两次，就是要找关系换身份有点困难，毕竟当代社会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

反正所有亲历这件事的人，或只是关注这件事的人，不管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伺机而动的阴谋家，或是都活不过她，不过是几十年的功夫，她还反应不过来，那些人就变成土堆里虫子的养料了。

她很羡慕这些人，她哪怕躺在土里半个月都没有虫子愿意来啃两口。朝生暮死，何尝不是美好的一生，没有任何事物能耽误新生和灭亡，所有人都在按照命途轨迹行驶。

裴化云走过来打断了她的思路，他拿着一小盒冰淇淋，“没看过你吃饭喝水，冰淇淋吃吗？有巧克力味，草莓味，和抹茶味的。”

“闻着挺香，但是我讨厌吃冰块。”陈碗说，“现在既不是炎夏，这冰淇淋也不是非吃不可，真搞不懂你们现代人。”

“……”裴化云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冰淇淋，他特意为陈碗买的，他自己倒真不是那么嘴馋的人，这冰淇淋死贵死贵，售货员虽然说可以长期保存，但是几天之内的口感是最好的。

他被冰得一激灵，脑子里同时也炸开了，陈碗冰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本来脑子就不好使，现在使不了了。”

妈的，怎么她说话这么难听，怎么听都好难听……裴化云不回答，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吞。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平衡与安静，直到裴化云的电话响起。

陈碗看见了屏幕上宋奇的名字，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好像有根弦断掉了，胸口处那个隐秘的，无人踏进的洞穴好像也在颤抖。陈碗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微微撇过去头去。

裴化云冰得脑袋疼，舌头也发麻，接通电话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他听了一会，把没吃完的冰淇淋放在桌子上，又进房间摸了一件黑色休闲西装，出来的时候才挂断了电话。

“我都明白，多谢你帮忙。”陈碗眼神都没有递给他一个，只是空洞地看着自己的身上的毯子。

裴化云也没说话，拿上车钥匙就走了。

宋奇脸色发白，旁边的李景也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殡仪馆的人也到的很快，按照姜薇的意愿，不用任何形式上的吊唁活动，不用写讣告，也不用昭告天下她死球了，更不用提前准备纸钱花圈这些多余的东西，直接送到火葬场，挑选最普通的那个骨灰盒之后，就可以送去公墓了。

陈碗走之前虽然说将事情都交给宋奇操办，但他几乎什么也不用干，在场的专业人士众多，连搭把手，扶一把尸体这种事都用不上他。

所有人都只能沉默地看着姜薇还未完全僵硬的尸体被缓缓放入冰棺。她的死相并不好看，皮肤彻底变成了灰白色，干瘪的嘴唇微张，彻底失去光泽的双眼也未闭上，殡仪馆的人一到就在她的脸上放了几张纸钱。

这边还在收捡尸体，那边大门也被敲响。

裴化云见到叶全的那一刻就知道了他是来干什么的，博物馆事件中唯一死亡的游客身份正式确定了，这件事本来是由裴化云全权处理，但局里有意将他调离，也不知道是避嫌，还是想让裴化云这个同样在事件中受到心理创伤的人好好休养。这件事便落到了叶全的头上。

“哥你怎么……”叶全还没有看见冰棺和一众工作服的高大男人，就被裴化云拉了进来。

他的本意是再瞒几天，起码等姜薇下葬之后再……但李景实在是个聪明人，聪明得过了头。

叶全原本就是一个不擅长掩饰的人，心里有鬼就开始做贼心虚，一点心思全摆在脸上了。

李景仅仅通过裴化云不耐的神情，和叶全落在她身上的那种，有点烦躁，又带着同情意味的眼神，就确定了一件事。

裴化云独自前来，叶全也不是来奔丧的。姜薇病重，叶全不可能是看她的，而宋奇看起来和叶全并不熟悉，两人刚刚只是点头打了招呼，只剩下她了。找她干嘛呢？除非是要通知她亲爹的死讯，如果是这样，其实也可以不用通知她，她是不会去给那狗贼上香的。

李景想起了一个人。

这段时间，她一直避免让自己想起她，甚至为此都不怎么和宋奇或者姜薇说话。

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用画画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麻痹自己的神经，期间吞下的食物也只是为了维持人体基本的运转，不死就行。

李景知道她不是正常人，甚至觉得养父的死亡都和她脱不了干系，还在别墅里住着的时候，李景有时会在她睡熟之后靠近她，却听不见任何的心跳和呼吸，就像死了一样。

她有着天大的秘密，但她既不避讳李景，也不告诉李景。

所以李景也不敢探究。

但李景知道姜薇一定知情，所以她去探查姜薇的口风，但姜薇即使病重，精神和□□都支撑不下去，嘴上也相当严实。

李景只知道，姜薇为了把那个人留在她身边多年，付出了天大的代价。

现在就是她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