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昆仑下都
旧大陆，又名姆大陆的东北角，一眼望不到边界的诺克斯特大沙漠，在天狼星与日偕升，新年和旧年交替的这一天，古城孟菲斯的废墟遗址呼啦啦涌入一大堆人。
泾渭分明的一堆堆人马里，其中最显眼的是眉心有菱形“圣伤”的千年家族赛坦尼斯的旁系成员。
哪怕圣光之主最近几百年从未显圣，陷入存疑的沉睡中，可是赛坦尼斯家族成员每一代都有直入传奇的圣域者，维持着家势不坠格谪落。
圣伤家族的名头太大了，以至于其他传世家族都收敛了锋芒，没有煊赫的排场，不再呼呼喝喝，将古城废墟的土著视如家仆使唤，低调地简直不像话。
与择地安营扎寨的大队人马相比，三五成群的小群体犹如撒盐似的铺散在孟菲斯废墟里里外外。
嗅探到发财机会的商人，很快就通过他们独特的渠道散布消息，没过多久，就有一辆辆载满补给的大篷车和传出铃声的驼队陆续进入古城地界。
在孟菲斯东北角，按照东方理想乡的神秘学体系，属于恒常之世出入幽冥的方位，守着一口枯井的三人组合，七手八脚地搭建起一座行军帐篷。
坐在帐篷上首位置的是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至少是上了年纪，额头有纵横交错的皱纹，看起来像一个“田”字。
哪怕这一路西行万里，长途跋涉经历的风霜雪雨，也没能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普通老头。
他沉吟着没有吭声，毕竟就刚才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了。
每个进入昆仑下都的西蛮，一个个印堂发黑，夹杂着头顶血光丝缕不绝，怎么看都是最近有血光之灾的征兆，真是令人畏怖。
老人右手位是一个年轻地有些过分的少年，刚刚喘了口气，就从怀里掏出一块黄金钟表，瞪大眼睛，时不时用一根蚊须针调校。
坐在他对面的壮汉，黝黑的脸上，面无任何表情，一屁股坐在原木削制的凳子上，就取出趁手的三节短棒，仔细端详了一番。
发现一截短棒镶嵌顶端的“金丹”有些显眼，流露出淡淡的灵光，恐怕会引起外人的好奇而窥视，不慌不忙取出一块遍布褐黄锈迹的砂纸，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就把神兵宝物的光芒掩藏住了。
“老头，传说中延年益寿的天河星砂真的藏在这片不毛之地？”
少年头也没有抬起，无端端地吐出内心的疑问，老者没有吭声，或许根本不想搭理这位心性跳脱如猿猩，片刻不得安宁的皮猴子。
壮汉却在此时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什么不毛之地？此地乃是昆仑下都，戴胜、赐福、司掌长生不死药大母神狴曳垂裳所在。”
“我等三山五岳遍地走、升官发财任搜求的地里鬼，应当尊崇、敬奉诸位大神，至少焚香、拱手、顶礼罢。”
少年听到这里，暗忖：又来这一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也不看对面的壮汉，低头继续调整，过了好一会，家传的宝物才发出“滴答滴答”声，如往常那般动了。
老者从怀立取出一封帛卷册，翻开其中一页，看到“昆仑墟”三字，眼前仿佛出现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悬圃，面目璀璨光辉的神人展翅飞翔，照料悬圃诸多灵根神树。
可惜，这般令人唏嘘光景，只得片刻时光而已，或许是当年手制帛之人，将亲眼所见封存其中，给后人留下无边遐想。
“昆仑下都共有九处，合老阳之数，北极光明境、天南曲流觞、东都汤谷都先后沉陷，都广之野、呕丝之野、华胥祖地、云梦雷泽那几座也陆续殁于战火。”
“圣王大禹治水时又挖了一座制备提炼成息壤，最后一座昆仑下都应当就在此地，却也不在此地，处于此间彼间，两间之间。”
少年头一次听到秘闻，耳朵都竖了起来，反复咀嚼了老者的话，忍不住回了一句：“瞽老，不对罢！昆仑下都所在不是记载在《海外西经》中，怎么……”
“哼！你看的《海外西经》不过是第五王朝末年那版，瞽老手里的帛，至少是第三王朝春秋时宫内藏，怎么能相提并论？”
能给少年找难受，壮汉从来不会错过，几句话就把他顶地面色铁青，额头浮现出一片密密麻麻地疙瘩，咧嘴露出尖长的獠牙，表面泛起淡淡的血光。
这头擅长地行术的吸血獠就是个刺猬脾气，只能顺着皮毛撸，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敢撩拨少年的虎须。
“敢当，少说两句！”
瞽老一开口，壮汉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少年察觉到什么，侧头看着帐篷入口，似乎透过厚厚的布料，看到迈开大步走来的同行。
“一脚轻，一脚重，一字记之为实，一字记之为拖……禹步！来人不简单，想必是武道双修的狠人！”
少年不慌不忙地收起黄金钟表，壮汉将手中保养过的三节短棒结成一条，至于瞽老也有所反应，将手中帛贴着左手卷起。
呼吸过后，帛与手臂融为一体，看上去与右手相差无几，不是亲眼所见的人，根本猜不出，事关重大的诸天神藏指实录就在皮膜之下。
来人在帐篷外面告请一声，得到瞽老的点头同意，才伸手掀开门帘障泥走进来。
原本以为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帐篷，没想到里面空间竟然如此之大，不仅深远至一眼看不到尽头，就连面前无火的火塘都大的不像话。
来人想起临行前，家族供养的预言师提点的几句话，猛然间心里庆幸不已。
如果我还是仗着家势肆意妄为，恐怕已经冒犯甚至狠狠地得罪了来自东方理想乡的奇人异士，下场定然会很是不堪。
“尊敬的来自远方的客人，我家主人设下晚宴，准备邀请诸位前去赴宴，务必给泰西封的伽泰南基家族一个面子。”
使者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了，可是这番话落在瞽老为首的三人耳朵里，依旧很刺耳。
可是，瞽老也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初来乍到，对方七八不离十的肯定是地头蛇，不去赴宴恐怕是不行的。
“看在这人能说一口西域都护府官方流利的雅言份上，还是走一遭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