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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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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专宠皇后,后宫怨气渐起。 珣嫔和瑜嫔因分得一点好处,不好张口抱怨;瑨贵人位分最低,不敢开口出声。便属慧妃最是不平。 她自问有姿色,又年轻,入宫前家里人都说她一定会得宠,怎知却被皇后比下去。慈禧太后面前她自然有几句话说。 慈禧迟迟等不到慧妃承宠,又翻看敬事房记录,见整月全都是皇后,连第二个人都没有,怒由心生。但她向来有些城府,素喜谋定而后动,又知道近来不宜与慈安太后和皇帝硬碰硬,便吩咐李连英,叫皇帝身边的人“打起精神来办差”。 第二日便有青衣小太监来禀:“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昨儿向两宫太后娘娘跪安之后,便一道回了储秀宫。皇后娘娘要看,皇上不肯,要娘娘陪他说话。娘娘便道,来年春闱皇上要殿试天下才子,若不多读些,小心露了怯,传出去被人笑。皇上便答应了。皇上和娘娘挨着坐在一处,看了半炷香的,娘娘先倦了,皇上便唤人来服侍洗漱。皇上没让娘娘侍寝,和娘娘熄了灯之后还说话,说了好些时候才睡。娘娘跟皇上说,小时候国丈带娘娘出去游历,从北京城,下到江南,往西走到武昌汉口,再北上到西安,最后绕去乌珠穆沁草原,在草原从夏天呆到秋天,夏天跑马,秋天牧民们囤草,半黄的草垛子扎成方形的一块一块晒干,堆成小山丘,国丈吓唬娘娘,把她抱起来扔进去,娘娘吓得想哭,结果一落地,干草垛子山软乎乎的,一点都摔不着。皇上听了大笑,然后说‘难得你还有能被吓哭的时候’,又问娘娘,草原上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娘娘说……” “够了!”慈禧大怒道。 阿鲁特氏说的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皇帝却听得津津有味。这比听说皇后向皇帝刻意献媚还要令她愤怒。若是什么媚术媚药,慧妃总能学来弄来,可眼下看来,皇帝分明是对皇后动了真心。 太监宫女们不明就里,见太后发怒,跪了一地,连富察氏都起身跪下请太后息怒。慈禧无法说出她愤怒的真实缘由,便强行道:“你倒记得仔细,赏……皇后占着皇帝的光阴,整日说这些斗鸡走狗的事!就这,还做皇后!” 去了慈安面前,不直说皇后嫉妒,只说妃子们无宠,可怜见的。 慈安只装不知,说道:“是么?前些日子珣嫔和瑜嫔不是还来谢恩来着,妹妹忘了?”又笑道:“皇帝宠爱皇后,龙凤相配,天作地合,是好事。盼着早早儿生个嫡子出来,大清朝后继有人,不光咱们老姐妹两个享含饴弄孙之乐,满朝武大臣们也放心了。” 慈禧听了这句却很刺耳。 皇帝合该与皇后相配,其他人与皇帝不配。不管慈安有意无意,这是她从慈安那句话里听出来的弦外之音。 慈安是很得先帝疼爱的。大清立国二百多年来,就连道光爷的孝全成皇后那般受宠,也不及她慈安从贞嫔抬成皇后只用了一个半月、四十天! 皇帝宠爱皇后,是好事。皇帝合该与皇后相配,呵! 三千宠爱于一身,蕴珊对于其中的危险并非无知无觉,但一些情丝阻挠着她细想,她选择了逃避。 皇帝的宠爱像在她心里播了一颗种子,那种子在严冬中因储秀宫里的一阵阵暖风而发了芽。 他今晨更衣时,戴了一个新扳指。 透明的一个滚圆的琉璃扳指套在他白皙纤长的手指上,那绿是极浅极鲜亮的绿,春天的鲜草色,极容易衬得皮肤暗黄的,戴在他手上却是宛如初春般好看。 蕴珊不由得看痴了,拉过他的手来,轻轻抚摩着,连同那扳指一起,然后忍不住送到唇边吻了吻。 这便是每晚温柔爱抚她的手呀。 蕴珊吻过,又将那手贴在自己面颊,感受着熟悉的触感和温度。 她渐渐觉察自己最深处的欲望正在苏醒。 这时她意识到旁边的人呼吸已然粗重,她不由得抬头看他,却见他清澈的黑眼睛,墨色如此深邃。 “大白天的。”蕴珊撒开手,低下头,红着脸,脸颊血色,滚烫滚烫的。 载淳低头笑了。他把她的手拉回来,握着,不停地摩挲。两只手,十指交织缠绵在一起,宛如两个相恋的人一般。 “到时候了,快去罢。”她说。 他比从前成熟许多,这次好歹没再缠她,说道:“我上朝去,你等我回来。” 这时是她真正等他。 从前等的那些都不算。 她看不进,也写不下字,只看着那珊瑚盆景水晶球发呆,好像水晶球里有一个他。 他不在水晶球里,他在她心里。至少,他已经有一只脚踏了进来。 这个念头向她袭来时,她有一瞬间不愿面对,但她很快卸去防备,

坦然接纳。 下午,他回来了。 刚换完衣裳,他便将所有下人都遣出去,拥抱她,将她圈在怀里:“被你今早害得,我一整日没完没了地想你。” 她待要说一句“我也想你”,却觉得羞,便改口问:“如何想?” “冲着翁同龢叫‘珊珊’。” “啊?”她大惊。翁同龢,翰林院修撰,咸丰六年的状元,学识渊博,两宫太后钦点为帝师,为人是出了名的刚直严厉。 他笑:“骗你的。” “真讨人厌。” “你想没想我?” “不曾。”她笑道。 “不曾么?”他满足于她的笑意,知道了她的答案,仍追问道。 “不曾。”她嘴硬着。 “哦。”他松开她,无喜无怒似地,在殿内溜达,溜达到案前,像是想起什么,折扇一敲脑袋,说道:“我刚刚进来时,撞见小太监去惜字塔烧字纸,我拣了几页,看那上头写着什么‘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写着什么‘彼采葛兮’……”他好歹没有把诗句里最戳人心的那几句说出来,便笑着问她道:“我还以为是你写的。如果不是你,你说这是谁写的?” 蕴珊脸颊像着了火,说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载淳笑着走近她,还问:“你说嘛,谁写的。” 蕴珊道:“那办事不利索的小太监自己写的。” 载淳笑着从袖里取出一沓字纸,向她扬一扬:“不知是哪个灵透的小太监,竟写得一手和咱们皇后娘娘一模一样的字?” 蕴珊红着脸伸手来抢,不但没抢着,反倒整个人被他趁势抱住了。载淳逗她逗够了,搂着她大笑不停。赚得她帕子轻轻打他,他也不停。 载淳这日心情很是舒畅。一则是知道蕴珊想他,二则,西北左宗棠打了胜仗,等开年他亲政,相信接手的是一个很好的局面——至少比过去的三十多年都要好。朝堂上关于“中兴之主”的颂圣之词已滚滚而来,虽然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功劳,全是母后和摄政王操持的结果,但到底他觉得他可以趁势有一番作为。 夜里就寝时,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难掩兴奋:“过些日子,皇额娘便该让我亲政了。等我亲政,我做些好事,让你瞧得起我。” 见他有斗志,蕴珊心里也高兴,嘴上不忘纠正他:“臣妾何曾瞧不起皇上。” 载淳松开她,翻个身向外,嘟囔道:“你不曾明说,可我不糊涂。你心里时不时拿我和载濓比。”说着说着妒意升腾,烧出些恼火,愤愤然翻个身重新面对着她,说道:“你若总想着他,等我亲政,非寻个由头杀了他不可。” 听他提起载濓,蕴珊心头一阵胀痛,她垂下眸子道:“若皇上无缘无故杀他,不但后宫中区区一个我瞧不起你,满朝武和天下人瞧不起你,后世千秋万代的君臣也都瞧不起你……我每每快要把那个人忘了的时候,皇上总提起他,究竟是谁总想着他呢。” 载淳是少年人心性,见她面色黯然,声音若泣,后悔不该欺负她,忙找补道:“对不起,是我不该总提他。你……唉……” 蕴珊没有答话。 他自知理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拉过她的手,试探着吻她手背。 见她不拒绝。他又凑上前,吻了她下巴尖儿。 她张开眼,宁静而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她的温柔沉默令他鼓足一点勇气,唇向上一走,点在她唇上:“对不起……你可不可以爱我?珊珊。” “嗯?”蕴珊不解。 “可不可以爱我,哪怕,一点点。”他拿食指拇指比划一个长度给她看。 他的纯真是有可爱的一面。“嗯。”她点点头。 “那我想咱们再来一次。”说着他又爬上来。 “皇上怎么这样……”她娇羞地,欲拒还迎地推他。 “你自己说可以爱我,既然爱我,难道不想要我的?”他说:“是谁今早上……” 蕴珊听了这孩子气的撒娇,又羞又笑,笑着钻出被子,将他锁在被子里,载淳要掀被子出来时她又用被子将自己裹住,不许他进来——与他捉迷藏一般。 载淳也得了乐趣,笑着陪她玩起来:“你这会儿越捉弄我,等下被我捉住了,我越要让你好好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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