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从住进格里莫广场12号的第二天开始，米凯莉亚就和朋友们陷入了无休止的大扫除中。 作为一座标准的斯莱特林式纯血世家的祖宅，它确实相当气派——房间多得数不过来，前来开会的凤凰社成员再多也不会显得拥挤，当然，这在历时两个礼拜仍旧没能擦干净每一扇窗户的众人眼中几乎有些可恨了。 起初米凯莉亚以为这座老宅里所有的家养小精灵都成了楼梯上的一颗颗脑袋标本，直到她在手滑摔碎了一盏煤油灯后，她成功发现脚边有只苍老古怪——而且还活着——的家养小精灵正在不住地小声咒骂自己。 “肮脏的杂种，霸占了布莱克的家宅，却又笨手笨脚砸碎经过手中的一切……”他嘀咕着，朝她鞠了一躬，似乎打心底认为她听不见一点自己的声音。 “嘿，我才不是什么杂种！”米凯莉亚皱起眉，一边跪在地上将碎玻璃收集起来一边气呼呼地朝他说道，“我是巫师，实打实的巫师！硬要说的话还是你们口中的那种纯血呢！绝没有混一些人鱼或者妖精之类的血统！” 他的身体猛地一抖，像是被吓坏了，接着便开始一下一下地鞠躬，硕大的鼻子不住地擦碰着布满灰尘的地板，嘴里却依旧说着“愚蠢”、“恶心”之类的词汇。 “够了，克利切！”小天狼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恶狠狠地盯着被叫做克利切的家养小精灵，似乎巴不得能当场将他释放。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对别人的辛劳评头论足！”他用一种充满威压的声音说，看着克利切弯下腰，慢悠悠、坦荡荡地走出门外。 “谢谢你……布莱克先生。”米凯莉亚背过手，不好意思地说。 “叫我小天狼星就好。”他勉强朝她笑了笑，帮助她把碎成了很多片的煤油灯丢进垃圾桶里。 在小天狼星也消失在门外之后，米凯莉亚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情绪似乎比她初来时更显低落，就像一只被关进了笼子的落魄黑狗。 这些日子里米凯莉亚认识了很多凤凰社的成员，比如那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傲罗，尼法朵拉·唐克斯。她有着米凯莉亚梦想中的美妙能力——天生的易容马格斯，每天都能给自己的头发变个颜色，甚至在餐桌上突然变出一个惟妙惟肖的猪鼻子。 当然啦，她很忙，和这群以米凯莉亚为首的、与家养小精灵没什么两样的孩子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米凯莉亚多少有点庆幸，毕竟每当唐克斯热心地帮他们一起大扫除的时候总能踢到或碰倒些什么，尤其是那个用巨怪的腿做成的大伞架，每当那时布莱克夫人就会被吵醒，而后在门厅的画框里破口大骂，足足要三个人才能把她重新控制住。 比尔和查理都加入了凤凰社，查理负责在罗马尼亚吸收国外巫师，比尔则找了份坐办公室的工作，时常来到凤凰社总部帮忙做事。 米凯莉亚还是从金妮口中得知的比尔和芙蓉·德拉尔的关系不一般——她在古灵阁找了份工作，比尔总是给她提供一些特别辅导，以此提高她的英语水平。 “提高英语水平……哈。”金妮不屑地笑了，“不过是为了接近比尔的借口，我早就觉得她看比尔的眼神不一般……” 弗雷德显得幸灾乐祸，平均每天都要嘲笑米凯莉亚三次。 “你最喜欢的比尔大哥就要被一个媚娃给勾走啦——”他总是这样说，为此没有少挨米凯莉亚的拳头。 又过了一个星期，他们才终于打扫干净了大部分的卧室，清除掉的随时能取走巫师性命的黑魔法物品少说也有一麻袋，米凯莉亚实在想不明白这些高贵的纯血家族每天回家究竟要躲闪多少机关才能成功到达浴室，洗上一个热乎澡——或许这是独属于有钱人家的消遣，在能够彻底理解以前，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大扫除的第一阶段快要告一段落，米凯莉亚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时曾走进过楼上的一间卧室，在推开蛇形门把手的那一瞬间她便意识到这间卧室原主人的地位绝不一般——房间大而开阔，房顶很高，一面靠墙的四柱床雕满了精致的暗纹，绸缎制成的墨绿色帷帐仍旧流淌着碎银子般的光，使得上面遍布的虫眼越发突兀。 米凯莉亚知道这间屋子很不一样，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角落里杵着的一头庞然大物——她绝不会认错，那是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还是她最喜欢的那只。 “巴克比克？”她小声呼唤着，朝它缓慢地挪过去，同时真诚地鞠了一躬。 一旦靠近了它，那股血腥味便越发浓郁，并且还混了些奇异的恶臭。 “姑娘，你认得出它？”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米凯莉亚脚边传来，吓得她尖叫一声猛地弹开，巴克比克被她激得挥动起翅膀不安地蹬腿，嘴里的死耗子落到地上，黑色的血顺着断开的脖子渗进木头地板的缝隙间。 “嘿

，姑娘，米凯莉亚——别怕，是我！”长发过肩、一身漆黑、完全融入背景中的小天狼星匆忙站起身，花了些时间才安抚住他们两个。 “对不起……小天狼星，我没看见你坐在地上。”米凯莉亚羞愧地低下头，红着脸拍了拍自己的衣摆。 小天狼星弯下身子，用两根手指捏住那只死耗子，重新丢进巴克比克的嘴里。 “没关系，”他说，“要坐吗？” 米凯莉亚看了眼血迹斑斑的地板，“坐哪？”她茫然地问。 小天狼星示范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顺势盘起了双腿。米凯莉亚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我在喂巴克比克。”他说着，拉过身边淌着血的袋子，从里面又抓出一只死耗子，朝空中一扔。巴克比克敏捷地探过头，将它叼进嘴里撕咬起来，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它咬碎骨头的咔擦声。 米凯莉亚移开目光，努力不去感受那些令人恶心的气味，但双手仍旧因脑海中的一些血腥场面不住地颤抖。 “小天狼星，你不觉得这里有些……难闻吗？”她晕晕乎乎，不受控制地问道。 小天狼星看向她，一手搓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还好吧，”他无所谓地说，“为了尽到一些教父的职责，我去年一年都在以吃死老鼠为生，早就习惯了。”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说实话口感还不错，嚼起来很多汁……” 米凯莉亚响亮地干呕了一声。 “抱歉。”她虚弱地说，脸色苍白。 尽管她从三分钟前就在后悔自己听从了小天狼星的话坐到了他身边，但一些困扰着她的疑虑还是逼迫着她待在原地。 她的目光落在小天狼星线条分明的侧脸上，尽管他的嘴角小幅度地翘着，稠雾般的阴郁气息依旧紧紧笼罩着他，使米凯莉亚不禁联想起两年前通缉令上他那张骇人消瘦的脸。 说实话，他确实有些杀人犯的气质。 米凯莉亚小心地挪了挪身体，“你想要出去吗，小天狼星？比如出门透透气、散个步什么的……”她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说。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后悔，因为她看见小天狼星仅剩的一点笑意也消失了。 “怎么可能不想？”他表情紧绷，几乎是在瞪着巴克比克了，“在这里待着的时间越久，我越觉得自己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废物——每个人都在奔波卖命，只有我每天都在干些什么？收拾沙发底下的死蒲绒绒，还有躲在我母亲的卧室里喂巴克比克！” 米凯莉亚本想用一些蹩脚的理由安慰他，可又难以抑制地想到他说不定会在魔法部倒台或者神秘人死去之前永远地困在这里，这或许意味着他自由的人生早在十五年前哈利父母去世的那晚便结束了。 “要不是那该死的通缉令，此刻负责暗中保护哈利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那个酒鬼蒙顿格斯！”小天狼星情绪激动地锤了下自己的大腿，胸口大片的纹身在敞开的衣领下若隐若现。 米凯莉亚抱紧膝盖，紧张地说：“小天狼星，你是不是不小心泄露了些我不该知道的机密……” “哦，让那些该死的规矩都见鬼去吧！”话虽这么说，小天狼星之后却不再透露其他凤凰社有关的信息了，只是冷冷地盯着清理羽毛的巴克比克，仿佛米凯莉亚压根不存在。 米凯莉亚这会儿知道了，此时世界上真正的、唯一的与小天狼星同病相怜的家伙只剩下眼前这头漂亮且高傲的鹰头马身有翼兽了。 “我能常来看看巴克比克吗？”在离开前，米凯莉亚这样问道。 “当然可以，”小天狼星有气无力地说，“我不介意你偶尔帮我喂喂它。” “这还是算了。”米凯莉亚屏住呼吸，快步离开了门外。 “蒙顿格斯。”某天早上，米凯莉亚叫住了他。 “什么事？”活像一只短腿猎狗的矮胖男巫警觉地瞧着她，捏紧了手中的大烟斗。 “听说你在做一些倒卖之类的不光彩的活，对吗？”米凯莉亚懒洋洋地说。 “哦，是啊——可别想着揭发我，小姑娘，邓布利多都知道的——”蒙顿格斯肿胀充血的双眼紧张地眨巴起来。 “我不会揭发你，顿格。”米凯莉亚弯下腰凑近了他，体贴地叫他的爱称，“我只是想和你做点交易。” 蒙顿格斯后退一步，两条罗圈腿摇摇晃晃的，“你说真的？”他问，“什么交易？” “我想你应该跑过不少次翻倒巷，门路多得很吧。”米凯莉亚轻声说，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有没有复方汤剂一类的东西？量不用太多，管几个小时

就行。” 蒙顿格斯浑浊的眼珠滴溜溜地打着转，“哦，姑娘，那种东西当然得备着点儿以备不时之需，但是——” “三加隆。”米凯莉亚果断地说。 蒙顿格斯显然在良心受遣和有利可图之间犹豫了，“你要它做什么呢，米凯莉亚？要知道你还得在这儿住上好一段日子呢——” “五加隆。”米凯莉亚说。 “成交。”蒙顿格斯拍了拍手。 米凯莉亚找到了窝在布莱克夫人卧室里的小天狼星。 “给你。”她简短地说，将复方汤剂塞进他手里。 “这是做什么？”小天狼星惊讶万分地捏着那只小瓶子，又凑过去皱着眉头闻了闻。 “帮助你偶尔出去透透气。”她蹲下身与他平视，“这点量够你出去撒欢好一会儿了，只要想办法搞到一点儿别人身上的东西……” 小天狼星的眼神由一瞬的不可置信迅速转为了跃跃欲试。 “你从哪儿搞到它的，天才女孩？” “秘密。”米凯莉亚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第二天，米凯莉亚在门厅长廊上看见了两个蒙顿格斯。 其中一个打着瞌睡，摇头晃脑，对着手中的大烟斗一通猛吸，大量绿色的烟雾从鼻子和嘴巴里喷涌而出。 另一个略显紧张地杵在那儿，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谁？”打瞌睡的蒙顿格斯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眼皮，“别挡我的道，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和我长得一样？” 他又一次扬起眉毛，想要看清面前表情古怪的家伙。 另一个蒙顿格斯略带犹疑地深吸一口气，随后眼神坚毅起来。 “其实我是个博格特。”他认真地说。 “哦……是啊，博格特……该死的有钱人家里滋生出的垃圾……”昏睡蒙顿格斯依旧没有清醒过来，他从破破烂烂的裤兜里掏出魔杖，自然而然地对准了面前的家伙，“滑稽滑稽。” 砰的一声，魔杖顶端发出一道白光，另一个蒙顿格斯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只大黑狗。 它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天真地吐着舌头，尾巴像螺旋桨一般旋转起来。 “早上好……你们在做什么？”罗恩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莉亚，蒙顿格斯……还有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蒙顿格斯疑惑地说。 “小天狼星！”韦斯莱夫人举着锅铲，愤怒地从厨房冲了过来，“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要以为变成一条狗我就会心软——” 小天狼星失望地回到了楼上的房间，仍旧顶着蒙顿格斯的脸。 “对不起。”米凯莉亚心虚地说。 “没事，我没把你供出来……我说是我自己从房间角落里翻出来的复方汤剂——毕竟这宅子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大家都很相信这一点。”小天狼星泄气地瘫进沙发里，挠了挠稀疏的发顶，“就连卢平也指责我，说我不把大家的努力当回事，唉……月亮脸……” 他看起来伤心极了。 “米凯莉亚，我亲爱的共犯，我想我需要一个宽慰的拥抱——” “不要。”米凯莉亚毫不犹豫地说，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般冷漠地躲开了，“除非你长得和蒙顿格斯没那么相像。” 顶着蒙顿格斯脸的小天狼星做作地嘟起嘴，活像一条狗头鱼。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还见外的……”狗头鱼娇滴滴地甩甩头发，朝她抛了个媚眼，说出的句子好像一串黏腻的泡泡。 “如果你继续这样做，”米凯莉亚冷静地说，“我会把你做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告诉给斯内普教授。” 小天狼星响亮地说了句脏话。 “等等。”米凯莉亚伸长脖子，“你在喂巴克比克吃什么？” “写满哈利坏话的《预言家日报》。”小天狼星——用蒙顿格斯的脸——翻了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白眼。 “不要！喂！巴克比克！吃报纸！”米凯莉亚仿佛听见自己脑中的某根弦断裂时清脆的啪嗒声。她扑过去，用一个完美的滑铲踢飞了所有的报纸碎屑。 屋内一时纸片翻飞，好像一场美丽的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