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相拥(第1/2 页)
时明煦听着对方的猜想,思索了片刻。
“时岑,生物学上有个概念,叫跃迁进化。”研究员说,“意为物种基因突变或重组所致的基因组大幅度改变,大多是为了适应环境需要。”
“但通常来说,生物进化的历程非常缓慢,称之为‘渐进进化’,这是因为物种基因组的形态转变很困难——在灾难发生之前,基因链是异常稳固的结构。”
时明煦讲到这里,声音稍稍低下去。
“而自灾难元年以来,全球各物种的基因链大幅断裂重组,进化在几代间就可以迅速发生,畸变更是无处不在从时间上看,生物演变历程的确像被成千上万倍地加速。时岑,如果按照你的想法,维度跃迁或许就类似于跃迁进化。”
在将这个推论用心声告知对方时,他与时岑,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窗外。
时明煦这头依旧大雪纷飞,而时岑那边,冰碴混合雪絮,没有发生任何突然的天气变化。
但在这个动作后,二人又都稍稍愣神。
——为什么要下意识做出查看天气的举措呢?
“小时,还记得昨天吗?”时岑率先反应过来,“昨天中午在厨房那会儿,你当时你用心声推测,在说出‘怀疑珺博士受到18号影响,才变成那样后’,冰雹骤然降临,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确实。”时明煦顺着他的引导,也想通了自己举措的心理来源,“这样说来不止是昨天,还有此前在南方雨林的时候。我们询问了18号四个问题,祂都没有问答,说完‘只可到此’,就匆匆结束,甚至试图抹除你我的记忆。”
“早上那会儿,温戈想要抹杀掉我,也是因为我听见了贝瑞莎所告知的过去吗?”时明煦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时岑!是不是所有对于世界真相的窥探,都会被阻止——而阻止这一切的,就是温戈与沃瓦道斯这类生物。”
那么,新的问题诞生了。
研究员接着问:“现在,为什么我们将话说得这样直截了当,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制止’的警告?”
“或许是因为你已经告诉温戈,沃瓦道斯选择了你。”时岑说,“侍者也与祂签订过契约,这或许意味着有些生死意义上的牵连,故而祂不再干预你的猜测。”
“但你那边的温戈不知道这一点。”时明煦反驳道,“时岑,刚刚关于维度跃迁的推测,是你先提出的——我不过是顺着你的思路,做了一点有限的延展。”
时岑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小时,最初你做出三原色滤网猜测时,我们也没有收到任何警示,但”
他话没有说得很满,不过时明煦听懂了——对方未尽的句子是,但三原色滤网论,最终被证明是错误的,现在整张滤网已经只剩下黄色了。
对世界本源做出错误推论时,不会受到警告。
而在五十年前,灯塔有研究人员发现跨物种基因融合似乎可行时,灾厄就降临乐园。
那么。
“或许是我们猜错了。”时岑说,“维度跃迁就是升维的猜想很粗糙,我甚至想象不出驱动这种跃迁发生的能量究竟是什么。小时,照你的说法,跃迁进化的最大助力是环境改变,而维度跃迁又会是什”
“不,不一定是错误猜想。”时明煦忽然想到什么,打断了他,“我觉得是‘意识空间’本身存在更高的、分级的私密性。”
研究员陡然坐直:“上午那会儿,你在安德烈意识空间中时,你和他交流的全过程都没有受到温戈的干扰。时岑,我没记错的话,在你出发寻找我时,安德烈也说他不知道另一世界温戈的意识空间在何处。”
“是的——你的意识是,意识空间不会被监控?”时岑一顿,反应过来“可我们此前的交流也都是依托意识,通过心声进行,为什么提出猜想的你,能够被本世界的温戈觉察到?”
“或许因为意识空间,就类似于无数个私人茧房。”时明煦有点兴奋,“人人都有意识,自然也人人都有意识空间。只不过在纯粹三维世界的意识空间中,无法将别人容纳进来,三维世界的人类也无从感知到自己拥有意识空间。”
“可这些意识空间又都是客观存在的,并由茧房管理者规定违禁词——一旦检测到违禁词,就会闪烁红光响起警报,被管理员发现,进而采取相关措施。但有些意识空间更高级,可以自动加密,因而即便出现违禁词,也不会被管理员捕捉到。譬如安德烈的,温戈的又譬如,你我现在的意识空间。”
“时岑,我怀疑你我共享的这片意识空间,已经有所进化。”
他说着,顺势闭上眼睛。
下一秒,时明煦险些惊呼出声。
——他与时岑共处的意识空间,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里的色调依旧很暗,却已经不再是以往绝不可视的漆黑,他与时岑昨晚在意识共处之时,尚且只能通过类似潮汐卷涌的方式感受对方,但现在,这里
变得不同了。
一点微弱的光感,从空间中透出来,虽然它依旧空荡,但在时明煦目光可及之处,有一个趋近透明的、浅淡的轮廓。
是时岑。
时明煦甚至看不清时岑的五官,只能像捕捉树影那样模糊地瞧见对方,但此时此刻,时岑就站在微芒里,他朦胧的,却又真切。
不再是只能勉强感受到水流温度的潮汐,他们真正在这处意识空间相聚。
只属于时岑与时明煦。
“我”时明煦实在难以置信,他试着向前走了一步,踏在暗色介质上,恍惚间如被绵长晚风照拂。
时岑的身形没有消散,他与对方靠得更近了。
“小时,的确如你所想。”时岑说,“这里已经拥有微弱的光源——并且刚刚那样的猜想都没能引发警告,它是一处安全又私密的场所。”
“它真的增强了,”时明煦还在震撼中,他尝试继续思考,“是因为你去过安德烈的意识空间,还是因为你来温戈的意识空间找到我?也可能与那截吸血的藤蔓有关联。”
“又或许,这也只是谬误的一部分。”时岑温和地注视着前方——就在不远处,一团朦胧的意识体向他一点点靠近。
时岑也抬脚,向对方走去。
他瞧不清时明煦的五官,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朝思暮想,在巨大的维度鸿沟前,从未想过可以通过这种形式相见。
哪怕它朦胧如镜花水月,只能团聚起缥缈云雾般的意识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