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府礼佛
连日来,京城少有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唐辛柔刚坐上马车,准备去郊外珈蓝寺拜佛。细嫩纤细的手指挑起马车帘子,双眼空洞发呆低着头看着。
车夫带着斗笠,披着蓑衣,撑着一把旧的发黄的油纸伞,驾着马车往城外赶去。因着连下了几日,今日早晨看着似是不会下雨,才想着赶去珈蓝寺求平安福,毕竟爹又要出征交战了,她的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车外干燥的空气中多了一丝清甜,街边人群为了躲雨而疾跑,好些劳苦人民将裤腿挽至膝盖处,手高高抬起护着头部,钻进了街边铺子的屋檐下避雨。还有少些妇女抱着箩筐将绣帕和针线手忙脚乱的收起,打湿了怕是卖不出好价钱了。
不出片刻,马车就已出了城
“夫人,我们也到前面避避雨吧,这雨怕是要越下越大了。”小桃抬头看了看天说道。
“嗯。”唐辛柔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到前头的亭子避避雨吧,晚些再走!”小桃对着驾车的马夫说道,随即就放下了挑起的车帘,将微微探出的头从马车外缩回来。小桃从袖口掏出帕子,轻轻擦拭脸上溅到的水珠。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亭子,小桃从车里拿出油纸伞,车夫将下马车矮凳放好,将唐辛柔从车内扶了下来。
初春还是有些冷,但这半山腰的桃花已经开出了花骨朵,田野乡间也已经长出了一层绿油油的绒毛,远处山间黄绿的叶子也渐渐变成了嫩绿色,万象更新,一切都会顺利的吧。唐辛柔看着眼前的景色,几个吸气吐纳,便觉神清气爽,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披风,一阵风吹来,那阵阵桃花香扑面而来直直的钻入鼻腔。
站了好一会儿,小桃手感微凉,看着唐辛柔嫩白的手指已经微微冻得发红,轻声道:“夫人,虽是入春了,可也得仔细着些,莫要着凉了。”说着便忙上前将汤婆子塞到唐辛柔手中。
唐辛柔只觉手掌一暖,回过头对着小桃笑着说道“再这么啰嗦,小心孔茹章不要你了。”
小桃被打趣的双颊一红,眉眼间顿时就局促了起来,低着头娇嗔道:“小姐...你就别取笑奴婢了!”说着便扭着身子反向了另一边,倒了杯热茶水递到了唐辛柔面前。
唐辛柔忍不住轻声笑了笑,接过热茶小口抿着。慢悠悠的说道:“我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到底是我的丫鬟还是纪从柏的丫鬟啊!”
“小桃自然是您的丫头,如今你怀着身孕,自是一切都要处处小心些的,您出了什么事,少爷定饶不了我。”小桃蹙着眉担忧的说道。
唐辛柔红唇亲启,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到不远处有急匆匆的马蹄声,一行官兵迎着雨水急促驾马而来,路上黄泥被马蹄踏过,留下深浅不一的马蹄印,水坑里的雨水也被马蹄溅起,滴落在官兵的官靴和裤腿上,雨水在衣物上晕染又消失不见,如战马渐渐消失在眼前,往城中赶去。
“夫人,您往里站些,切莫湿了身子。”小桃将还在发愣的唐辛柔往亭子里拉了拉。唐辛柔回过神,看了看天,这雨势好像要小一些了,小声喃喃道:“一切要平安才好!”
“夫人,您放一万个心吧,老爷和少爷会没事的!”小桃出声安抚道
“这胡人越来越猖狂,自开战以来,爹就身负骂名,国人千夫所指,我也不求世人能懂这些个弯弯绕绕,但爹和从松是实打实的为国作战,只求他们平安......”唐辛柔美目泛起了泪珠,眼眶通红,拿着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看着小桃似懂非懂的模样,心里微微叹息。
“也罢,我与你说这些干什么!”唐辛柔无奈的说道。
“夫人,小桃是不懂这些的,我只知道家国大事有老爷和大少爷在呢!轮不上咱们操心。”小桃轻拍着唐辛柔的背安慰道。
唐辛柔无声的叹息,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这个消息从松还不知道,等他回来,就告诉他。
眼看着雨要停了,小桃忙说道:“看,雨停了,这战事迟早也是要停的。”
唐辛柔起身坐上了马车,车夫正驾着马车,正要驶出,身后缓缓驾着一辆马车往这边驶来,车夫对着马车里说道:“夫人,好像是程家的马车。”
唐辛柔听后思忖着,片刻后吩咐车夫道:“将这盒点心给他们拿去,若是程家夫人,替我问个安。”
车夫接过点心,愣了好一会才接过,心里不明所以,这纪家和程家一向不被庆帝看中,程家更是前几日被自家三少爷参了一本,为何二夫人还要去送点心程家?
见车夫不明,唐辛柔也并未多说,只是示意车夫送去,车夫哪里明白,这送的哪是点心,送的是台阶,纪家一向刚正不阿,直言进谏,这也是庆帝未能对几家赶尽杀绝的原因之一。留着纪家,来助庆帝掣肘朝堂中的势力,因此,虽程家与纪家都是前帝的左膀右臂,不被庆帝所喜,但纪家还是比程家要得圣心的。
帝还在时,程纪两家关系不错,家里纪从柏和程家嫡女还订了亲事,因着庆帝上位,这才作罢,如今纪家在朝野已是风雨欲摧,作为庆帝的利剑,却为庆帝所忌惮,得罪了不少朝中大臣。纪家能活到何时,全凭帝王心意,可帝王心又岂是他们这些小女子琢磨的透的?只是希望程家能念着旧情,莫要与纪家为敌才好。
“给您请安了!”车夫对着程家马车里的人做了个揖,转头对丫鬟说道:“这是我们夫人送的点心,劳请问安。”
这丫鬟身穿碧色衣裙,罩着一件深绿色的斜襟褂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车夫,看向不远处纪家的马车,转头进了马车里向主子汇报去了。
片刻后,车里传来温声的话语:“替我谢谢纪家大夫人,纪家大夫人可是去珈蓝寺?若不先嫌聒噪,可否有幸同行?”
车夫回到:“我家夫人说,这雨天路滑,一起有个好照应,这路还有一会儿呢。”
片刻后,车夫来报:“夫人,您猜的没错,那马车上正是程家夫人。”
唐辛柔心下稍稍放下了些,淡淡说道:“恩,走吧!”
随即,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启程前往珈蓝寺。
“夫人,这点心可是大少爷好不容易给您买到的,福天楼的点心可难买了。”小桃气鼓鼓的小声埋怨道。
“一包点心而已,如今朝堂内太后当道,外有敌寇侵扰我国土,只求几日前爹爹在朝堂上的谏言莫要给纪家树敌了。”唐辛柔温声细语道。
走走停停一上午,直至午时才到达珈蓝寺,这一路颠的唐辛柔胃里翻江倒海,一下马车就扶着桃儿吐了起来,桃儿顺着唐辛柔后背,赶忙拿出倒了些热水给唐辛柔漱口。
不远处,程夫人迈着碎步子走了过来,一件紫色蜀锦布料衣裳,精美的祥云刺绣,袖口点缀着大朵黄白的玉兰花,就着雪白兔毛镶边大襟褂襕,下身着浅紫色马面裙,裙边绣着重工白玉兰叶,踩着三寸金莲款款而来,头上的步摇琳琅满目,眼睛飘到了唐辛柔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捏着帕子掩着嘴说到:“哟!纪夫人这么重的身子还出来祈福呢?”
说完眼里便有些莫名的情绪,渴望却又嫉妒。
唐辛柔稍稍直起身子,微微颔首:“是啊,老百姓这日子过的愈发艰难,望佛祖保佑我国国运通畅,子嗣绵延。”
程夫人听后看了眼唐辛柔,上前微微扶了唐辛柔手臂,眼神恢复平静的说到:“说到底家事在国事面前不值一提,要怪就怪形势所迫。”
说完便眼中含泪,想起自己那死去的儿子,便心有不甘,但好歹没对唐辛柔再甩脸色了。
唐辛柔听后心下稍稍放了下来,至少这程夫人倒是个明事理的,只是说到底是公爹谏言皇上,前几个月虎头营大败胡人,工部任职的程大人,他手底下的那些个人,贪墨银两,导致弓箭矛枪有其型而无其用,以次充好,侵害国之利益。因此上一场战役打败胡人。于程家而言,有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纪家确是背负罪名,当今主帅乃纪家家主纪怀邵,将军乃纪家大少爷纪从柏。纪家家主从未打过败仗,只因这一仗,世人自是不懂其中之事,指着纪家脊梁骨戳骂。程家儿子也被拉去替罪,平复圣上怒火。只是可怜了程家夫人,因着这事唯一的儿子没了,程家家主降职,闭门家中不得见客。
现如今看来,程夫人这女子倒是不似其他夫人那般无见识,果然是镇国公府的后裔,有着容人之量。
“朝堂之事都是公爹做主,我们后宅之人自是无能为力,还望莫要影响程纪两家世谊之好。”唐辛柔殷切的望着程夫人说道。
“莫要多礼,左右不过是我家老爷回府思过,御下不严的罪。这一官半职的,卸了倒也轻松,省的提心吊胆。”程夫人搀着唐辛柔慢慢的往寺庙走去。
唐辛柔听后微微一愣,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