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摇响了起跑铃

雅蓝是按照经纬网的方式跑了大半个珠泽市，提交了20份申请，次次被驳回。珠泽市是人口密集的城市，很多时候雅蓝是被裹挟在自行车和电动车的车流里，急慌慌地骑行，一不留神就会被剐蹭，甚至摔倒，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电动车在冰雪车辙的道路上摇晃欲摔时，寒风曾催生了雅蓝无数次的泪花，她都硬生生地给压了回去。

她向鲜包客公司投递的每一份申请都是要经过1-2天的考察、计数、欲算、拍照。20次的回绝的确让人抓狂，她曾一度怀疑鲜包客总公司的诚意。几个月的选址过程，日晒雨淋且不论，单是长时间骑车颠簸，屁股、脊柱在夜晚睡觉时都生疼生疼的。

可是她不能轻易放下，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怎样从鲜包客员工嘴里讨来总公司地址的。总公司的牛总和蔼可亲，温尔雅，对雅蓝极尽礼数。她一个摆地摊的竟能受资产千万的老总如此尊重，她很感动，她觉得跟这样的人打拼，她的人生才有意义，跟这样人打交道，是她梦寐以求的。

没收入，就得从自己的口粮中节省，每天吃着不如宠物狗的吃食，干着比牛还要负重的活。这样淌汗的劳苦，雅蓝是不在话下的，比起自己小时候在麦场收割庄稼轻松多了。但这种无数次被拒绝，前路一片迷茫的煎熬着实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她在不断怀疑自己，怀疑他人，怀疑人生路上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在总公司专为他们这些新手召开的选址培训会上，有一个经销商说起自己提交过80份申请后才通过一家店的经历。这样的事实注入了雅蓝前行的力量。人往往不会被眼前事打败，而是被自己看不到希望的无望击败。

雅蓝把豪林大厦56号商铺的申请递交到总公司后，几乎是秒过。不足一天的时间就接到总公司申请通过并尽快完善各方面合同的通知。得到这样的结果，雅蓝在拿下56号商铺时已经知道。像这样好地段的商铺，在珠泽市数不胜数，但都在经营盈利中，谁都不会把盈利的店铺转让。运用手段生强硬夺，雅蓝不擅长也不想这样做，她只想凭借自己的吃苦和运气找到合适的店铺。

这次能拿下56号商铺，她的确有运气，而她只知是上天的眷顾，而不知是有人想特意为之。

雅蓝终于迎来了她忙碌的日子，设计店面、装修、进设备、招员工、培训业务，一系列就绪完后定在半月后开业。店名称确定为昌明路豪林大厦店，全市总第165店。

这是雅蓝从海泽来到珠泽市，第一个让她心安的夜晚。她站在店面前，看到狼藉的装修材料，凹凸不平的灰墙面，心里踏实多了。习习的夏风跨过肩头携着几缕发丝吹在她脸上，热腾腾又伴有丝丝凉意，一种舒畅从脚跟漫过双肩，直冲发梢而去。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起跑了，风摇响了她的起跑铃。

雅蓝拉上店面的卷帘门，上锁，走出几步又回头端详，从今天起，她就是这店面的主人了。 她抬头仔细端详店面所属的豪林大厦，全身是由许多墨黑玻璃组成的魔方块搭建，数不清的魔方快组合成三个高低不平的海浪造型，最高层为30层，是写字楼兼金融、娱乐消费于一体的综合商业楼。现在是子时一刻，大厦的五层以下依旧灯火通明，五层以上有零星的灯光。

雅蓝想起跟豪林大厦签合同的种种，无名的喜悦和胆怯又涌上心头，她既感激程总，又被他高高在上的巨富派头所忌惮。她好奇地一层一层地向上数去，26层不正是程锦延的办公区吗？这么晚还有在办公？雅蓝抬头盯着顶了一片星辰的大厦在出神地观望，殊不知，墨黑的玻璃后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同样看她看得出神。

这时，程锦延正从26层那间亮着灯的房间俯视他的商业帝国。豪林大厦，倾尽他大半生的财力，耗时五年才竣工开业。仅投标、审批这39亩地皮之间的是非曲折，都是常人所不能预料的。更让他恼怒的是自己的婚姻也在此期间被人算计丢了，他对这座大厦有无法言说的情。

豪林大厦26层以上的玻璃都经过了特殊处理。墨黑色玻璃是双向变化的，从大厦内向外看，大厦外的景象是笼罩了一层极淡的绿，看得极清楚，由外向内看，则是一片墨黑，什么都看不到。这墨色的玻璃正如程锦延那颗被伪装的强大的心，他看世人皆清楚通透，世人看他皆是一片墨黑，什么都看不透。

今晚，他已盯看雅蓝商铺前这几米见方的大理石多次了。现在，他等的人终于出现了。像56号这样抢手的商铺要不是他的意向，怎会这样轻松地签约给她，他有种赠与漂亮小女孩一块糖那样的自满得意。

他俯视着风中的雅蓝：略长的黑发随风舞起，显露出白白的脖颈，修长的身材，不失圆润的小臀，优雅的步子。她就如同不受污染的一角星空，这怎么也与当下包子铺老板联系不起来。程锦延又想起雅蓝那双忧郁却独立坚定的眼神，这也许激荡了他心底隐藏的奋斗血泪史，引起了他对她的怜悯。

他知道自己办公室的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玻璃不会映射出自己的影子。他紧靠着落地窗玻璃，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随着雅蓝的步幅在移动，直到雅蓝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人流后，再也寻不见时，他才收回遥望的目光关灯离去。

每天站在窗前俯视大厦广场，成了程锦延的必修功课。为此，他特让助理在这里安放了一排沙发和茶具，品茶看还能望见自己想见的人。程锦延觉得自己的人生挤进了一缕阳光，暖暖的，光亮闪目的。很多时候，程锦延的办公室里总能飘起他哼唱的小曲，他喜欢亲自打扫办公室的卫生了，尤其是落地窗前的沙发和茶具，他有种预感，很快这里就会有个能陪他喝茶聊天的女人。

程锦延的变化，一点不落地全落在唐助理的眼里。她很庆幸自己没有难为雅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