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四周如稠雾般漆黑,米凯莉亚置身于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晕眩感,就好像刚刚从阳光晴好的室外猛地扎进了拉紧窗帘、没有开灯的幽闭房间里。 她不明白自己在哪,是站着还是坐着,上升还是下落,在没有彻底掌控自己的身体前,她就好像被一大团看不见摸不着的介质托住了,那感觉很像在水底,但是更轻、更虚无。 虚无——米凯莉亚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这一切了,也正是在这时,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手指,而后是胳膊、小腿、大腿、胃和心脏…… 她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不再处于虚无之中。 说来奇怪,周围依旧一片黑暗,米凯莉亚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所处的空间倏地缩小了,小到她仿佛缩进了一个火柴盒里,仅仅动动胳膊都能触碰到无形的壁垒。 不,那不是无形的。 她猛地睁大双眼,发觉自己直直地躺在一块长方形的区域内,狭窄、逼仄、空气稀薄。 她因恐惧而下意识地深深吸了口气,胸腔立马灼烧似的疼,发出骇人的纸张被撕碎一般的声音。 必须得出去,她想。 她抬起胳膊,摸到了位于身体上方的天花板——或许叫门更合适,感觉到它被轻微地推动了些许,四周落下了一些颗粒状的湿软物体,米凯莉亚决心不去想那些究竟是什么。她又尝试了几次,门却不再动了。 被困的时间越长,她越能感觉到四周的潮湿气息,就连仅剩一点的空气中都飘着些许霉味。 她很快就要闻不到这些气味了。米凯莉亚的呼吸变得紊乱,喉咙仿佛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卡住,可怜的胸腔挤得很扁,痉挛似的抽搐起来。 她手脚并用,对着门又踹又踢,终于在彻底窒息前用力将门推开了。 米凯莉亚一下坐了起来,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寒冷空气,眩晕感又一次铺天盖地地袭来,四肢麻痹且僵硬,好一会儿都不听使唤。 最先恢复的是视觉。米凯莉亚极快地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正坐在一片墓碑之中,身侧的那块格外巨大,是大理石制成的,看不清上面的字。 而后是触觉。她又能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了,就好像刚刚从冰水里爬出来似的。 她缓慢地抬起头,在毫无遮挡的夜空中,赫然出现了一枚黑魔标记。那大得惊人的骷髅在一颗星星都看不见的深夜中显得格外扎眼。 米凯莉亚的记忆一下被拉回开学前的魁地奇世界杯赛上,那时天上的巨蛇也像此刻缓缓游走在骷髅本该被称为嘴的黑窟窿中,缠绕着不详的黑雾。 四周突然嘈杂起来,声音由远及近,混杂着尖叫和哭喊,紧接着便是一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直直射向她的绿光—— “莉亚!莉亚!快醒醒!” 米凯莉亚又一次惊恐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手脚还在不受控制地乱蹬。她大口喘着气,感觉到冷汗浸湿了背脊,使睡衣紧紧贴在了身上。 “弗雷德?”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声音直发颤。 “莉亚,亲爱的,不要怕……”弗雷德凑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抱住了,不停地吻着她的眼睛、她的脸颊、她的嘴角。 “我怎么了……”她的心脏依旧跳得很快,很难分清梦境和现实。 “你可把我吓坏了,”弗雷德怎么也不肯放开米凯莉亚,勒得她险些喘不过气,“你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开始大口吸气,腿脚乱蹬,甚至开始尖叫……好在声音不大,没有吵醒其他人。” 米凯莉亚逐渐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自己还窝在公共休息室最角落的沙发里。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盖了条毛茸茸的厚毯子,弗雷德正在重新将它盖牢裹紧。吉米在他们附近的一张单人沙发里睡得很熟,直打呼噜。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清晨干净的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一些进来,外面的天空应当是澄澈透明的,没有什么奇怪的黑魔标记。 “抱歉,我大概是做噩梦了……”米凯莉亚小声说。 “感觉好点儿了吗,小家伙?”弗雷德抽出双手轻轻托住她的脸,关切地注视着她。 米凯莉亚直直地与他对视,直到他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看到了吗?我没有骗你,”在他们接了第三次吻时,弗雷德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如果太阳没有照常升起,他们可能会这样接一辈子吻。 “我想我好多了……”在第一道阳光终于洒进公共休息室时,米凯莉亚含糊地说道。 米凯莉亚是很少做噩梦的,因此这一晚的梦对她的冲击着实不小,害她浑浑噩噩了好些时候,以至于赫敏和她说话时她依旧出神地望着
不远处一排排的架,嘴巴微张,双眼迷瞪。 “莉亚,你有在听吗?”赫敏拿羽毛笔尖挠了挠她的脸。 “哦,不好意思,”米凯莉亚咽了口口水,视线回到赫敏和伯莎身上,“你们说到哪了?” “你还好吗?”伯莎没有继续她们先前的话题,“你看起来不在状态,总是在愣神。” “没什么,只是之前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米凯莉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梦见自己从坟地里爬出来。” 赫敏和伯莎惊恐地望着她。 “我想你需要多休息,或者来点巧克力什么的。”赫敏关切地说。 “谢谢你,这是个好主意,希望晚饭可以有巧克力派。”米凯莉亚说。 伯莎翻开了手中占卜课的课本,“我记得特里劳尼教授说过,不能小瞧自己的梦境,梦里的很多元素都能对现实有一定的预见作用。当然啦——”她学着特里劳尼教授的模样说道,“——你得有‘天目’才行!” “我可不想有‘天目’,”米凯莉亚摇摇头,“也不想未来躺进别人的棺材里。” 赫敏在一旁轻哼一声,显得对特里劳尼教授的说辞不屑一顾。 “好了,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吧,”米凯莉亚说,“我记得好像是在说海格……” “没错,”赫敏接上话头,“圣诞舞会那天,海格和马克西姆夫人一起坐在庭院的长椅上,对她大谈特谈自己的混血巨人血统……很显然,那是海格唯一一次和别人谈论自己的血统问题,而这很快就上了丽塔·斯基特的报道。” “这很奇怪。”伯莎撑着脸说,“那时哈利和罗恩不小心撞见了他们的约会,又为了躲避斯内普的抓捕而躲在了他们附近的灌木丛里,据他们所说当时周围没有其他人。” “她会不会披了件隐形衣?就像哈利那件神奇的隐形斗篷一样。”米凯莉亚问。 “不会。”赫敏肯定地说,“我之前问了穆迪教授,他那只假眼球可以看透任何东西,但他却说在进行第二个项目时,他没有在裁判桌或湖边什么地方看见丽塔。” “丽塔是靠魔法偷听别人说话的,肯定是这样……”她喃喃自语道,很快又低下头去继续翻阅那些厚厚的籍,“但愿我能弄清是什么魔法……喔,如果是非法的,她可就逃不掉了……” 米凯莉亚和伯莎沉思着,也纷纷翻看起面前的本,企图能找出赫敏所说的那种偷听魔法。 正如弗雷德所说,米凯莉亚的伤口好得很快,那些干瘪的水泡起先变成了大片坚硬的疮疤,厚厚地覆在她的小臂上;而后它们开始一点点脱落,就像被剥落的血痂,露出底下新生的嫩肉;再之后表面的嫩肉颜色开始变深,像一块大大的胎记般牢牢扒在她的胳膊上;直到现在那些深色都渐渐褪去了,只剩下一点浅浅的印子。 “能恢复成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米凯莉亚看着那块印记说,“实在要留疤也没办法,就当是我受过伤的功勋吧。”自从那晚哭过之后,她的心态显然改变了不少,不再为了难看的疤痕而难过了。 倒是弗雷德一转先前的态度,时常卷起米凯莉亚宽大的长袍衣袖,惋惜而心疼地摸着那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印记。 “原先的白胳膊多好看啊,”他痛心地说,“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了吧……好在手感还是一样好……” 米凯莉亚好笑地看着他,把胳膊抽了回去——他那样摸真的很痒,“弗雷德,当初可是你说一点疤都不会留的,现在怎么又开始不相信庞弗雷夫人了呢?” “如果你真的担心它不能百分百复原,不如干脆自己研发点祛疤的魔药什么的。”她开玩笑地说。 弗雷德竟认真地思索起来,似乎真的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直到复活节快要结束,韦斯莱夫人给每个人都寄来了龙蛋大的彩蛋,而赫敏、弗雷德和乔治的彩蛋却比鸡蛋还小,米凯莉亚才终于意识到应该给她写封信,解释清楚《巫师周刊》上那篇短究竟有多荒谬。 她在写信时突然想起来双胞胎被巴格曼骗走的钱,于是戳了戳身旁的弗雷德,他和乔治刚刚上完幻影显形课,此刻正兴致勃勃地坐在公共休息室的桌边回味着那种奇妙的感觉。 “很快就要考试了。”弗雷德兴奋地说,“我想我们一定没有问题。” “简直易如反掌。”乔治说。 “这么说你们很快就能在家里瞬移来瞬移去了?”米凯莉亚饶有兴趣地问。 “岂止是在家里,”弗雷德挑起眉毛,“我们哪都能去了!” “只要我们能在脑海里把目的地清晰地想象出来。”乔治补充道。 “真好,这样你们就能带我到处去旅游
了。”米凯莉亚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一些美妙的幻想,“比如从你们的房间里一下来到我家门口的庭院……” “不,莉亚,那不能叫旅游。”乔治坐直了身体,“至少也得是从我们家到霍格沃茨这样的距离!说不定以后我们都不用坐霍格沃茨特快了呢……” 米凯莉亚像是抓到了把柄般笑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乔治,霍格沃茨是没法幻影显形的,你们能在学校里学这门课程只是因为魔法部和邓布利多教授特意给你们划分了练习的区域。” “何必这么较真呢?”弗雷德满不在乎地说,“你只要记得我们马上就可以满世界跑了!当然啦,最好你也能赶快学会,免得每次都得抓着我们的胳膊。” 米凯莉亚很是羡慕地又看了他们两眼,“我还要再过两年才能学呢,得等我快满1岁了才行。” “你会发现时间过得很快的。”乔治说,“我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刚刚入学的红头发小伙子,没想到转眼都六年级了。” “确实,性格倒是一点不变。”米凯莉亚说。 等她低下头去又写了几个字,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是为了巴格曼的事才想和他们聊天的。 她又一次戳了戳弗雷德的胳膊,这时他正在陶醉地欣赏着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个用毛线勾出来的巨大耳朵(米凯莉亚并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掏出来的)。 “作为成年礼物多少有点敷衍了。”弗雷德还算满意地说。 那天米凯莉亚兴冲冲地跑进他们占据的废弃厕所,惊讶地发现进门正对面的大玻璃窗上挂满了“生日快乐”字样的五彩缤纷的气球,当然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看见底下早已枯萎的花环以及蒙了灰的姜饼人一类的圣诞装饰。 她跨过数不尽的瓶瓶罐罐,还有几个咕嘟冒泡的坩埚——它们都系上了大红色的绸缎蝴蝶结——把两只毛线耳朵分别送给了他们。 “生日快乐,大小伙们。”米凯莉亚尝试着吹了声口哨,当然这次也没成功。 “谢谢,”弗雷德惊喜地说,虔诚地双手接过礼物,“怎么想到送这个?” “我记得你们之前想做能够窃听的魔法道具,”米凯莉亚不好意思地将手背到身后,“于是我就下意识给你们钩了两个毛线耳朵,希望你们能早日发明出真正能偷听别人说话的恶作剧小玩意。” “我们倒是真没想过直接把窃听的道具做成耳朵的样子。”弗雷德摆弄着他的礼物耳朵,发现米凯莉亚送他的是右耳,给乔治的是左耳。 兴许是为了让弗雷德感受到自己作为男朋友的特权,他的那只耳朵上还钩了一颗大大的黄色星星,牢牢地坠在耳垂上。 “哦,那还是真是我自作主张了……”米凯莉亚的耳朵立马红了。 “不,没有的事。”乔治捧着假耳朵说,“我敢说弗雷德下一秒就会把窃听道具设计成耳朵的模样。” “你真懂我,兄弟。”弗雷德高兴地说。 无论如何,米凯莉亚还是被招呼着坐下和他们一起享用了从厨房拿来的水果蛋糕,直到肚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等回忆完这一切,米凯莉亚才终于回过神。“别看那玩意儿了,弗雷德。”她有些害羞地说。 弗雷德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像是很受伤的样子,“你竟然管我的宝贝女朋友送我的礼物叫‘那玩意儿’?” 米凯莉亚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很快又止住笑,凑到他和乔治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和巴格曼的纠纷怎么样了?” 弗雷德和乔治的嘴角同时撇了下去。 “他还是不搭理我们的信。”弗雷德说。 “我们已经不奢望拿到赢来的钱了,我们只想拿回本金。”乔治说。 “所以我们前两天再次给他写了封信,希望他能配合我们,而不是逼我们使用一些其他手段。”弗雷德恶狠狠地说。 “真可怜。”米凯莉亚顺了顺他的头发,“不过记住我说的,别闹成敲诈勒索了。” “当然。”他乖巧地低下头,任凭米凯莉亚肆无忌惮地抚摸他的整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