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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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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张阳和另外一个犯人为第十七小队的犯人领饭,他们推着一个小滑轮车走在两位管教狱警的前面,车上装着一盆大米饭和一盆菜,是炖菜,几种常见的蔬菜混合在一起熬煮而成,包括土豆、萝卜和大白菜叶子等,甚至上面还浮有几片五花肉,尽管不能和蒙古烩菜或东北乱炖相提并论,但是这样的午餐毕竟还是汤汤水水,吃起来比较顺滑。两个管教走在后面,漫不经心地谈论着阳光工资以后的一些心得体会。

正午的阳光有点儿刺眼,照射在淡蓝色横纹的囚服上面有点儿燥热,三三两两的囚犯聚坐在小方桌前吃饭聊天,整个监区的就餐氛围还是相当温馨的,假如没有囚犯蓄意闹事的话。

“啪”的一声,一只盛满米饭的方型搪铁饭板重重地拍在了一个正在低头享受五花肉美味的中年囚犯的脑袋上,炖菜的汤水飞溅到了和这个光头壮汉一起用餐的其他多位囚犯的身上和脸上,来不及擦拭,甚至都没有眨盗墓实录鲜卑王陵幕后的较量眼,这些机灵的囚犯们像安装了战斗机座椅弹射装置一样,瞬间就纷纷跳到饭桌的外侧并形成了一个近似标准的圆圈。

被铁板饭盘砸中光头的男人并没有跳开,其实所有的囚犯都是光头,之所以只叫他一个人光头,是因为别人都是在入狱以后被迫理的光头,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每个囚犯的头皮上都有那么一点儿短短的头碴儿,青色的头皮像是一个模子里面烧出来的青花瓷,可是这个端坐饭桌、不为所动的被砸男人,他的头皮是先天的无发,油亮而光洁,一块非洲版图状的暗色胎记分布在脑后,并且随着头部的俯仰而发生着褶皱与位移,似乎从人体生理学的角度诠释着地壳版块漂移说的正统理论。正是由于他的先天因素导致他是蒙东第三监狱第十一监区当之无愧的正宗光头,也正是由于另外一些或明或暗的后天因素,导致他也是这个监区将近四百位囚犯们当之无愧的现实领袖和精神教父,当然,他仅仅认识为数不多的几个简体中,也不知道以化人的真正内涵,说他是精神教父,并不是说他能给这四百位囚犯带来灵魂深处的慰藉或者是心灵层面的解脱,他被称为教父的唯一理由就是他除了左右其他犯人的实际行动以外,甚至试图控制他们的精神,乃至思想。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监狱里也不例外。

当一组弹簧被一种强大的神秘力量用一块铁板强行压下去以后,结果只有两个:一是这种力量足够强大,始终不给弹簧以反弹的机会;另外一个结果就是弹簧把压在头上的铁板弹射出去,假如这种强大的力量刻意减弱或者撤销。

光头就是那块压在众多囚犯头顶上的铁板,在他的压制和控制下,每四十位囚犯组建一个联合组,每个组里有一位组长对他负责,定期汇报组内的最新事件和思想动向,光头直接管理着这十位组长,好处就是可以随时获得任何囚犯在接受探亲以后带回的任何物品,包括不限于香烟、食物、籍,甚至是内衣裤,这些仅仅是内部所得;从外部角度讲,只要是他的管理到位,那么他就可能在每年年底的时候获得一次减刑的机会,虽然减刑的幅度远远没有达到他的心理预期,但是对于他这个死缓犯来说,留得青山在是最现实的选择。

不过选择向来是双向的,现在光头所面临的是监狱某个领导对他“业余工作”业绩的不满意和对他过于飞扬跋扈的作风的不赞同,没有一个明眼人愿意被可以预见到的潜在风险人物拉下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性格决定命运,光头就因为他的暴虐乖戾性格直接导致了今天中午的这次事件。

咸浓的菜汁从光洁的头皮流到了眼睑,右侧额角还有白菜的绿叶粘在上面,钻心的疼痛和形象的败坏都不重要,光头没有回望甚至连眼睛都没怎么眨,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在瞬间爆发的事件当口,本能地判断着身后这个犯人的深层次背景。

“从现在开始,由你负责全队每天三次的领饭和打扫的活儿,你菜里的所有荤腥都放到饭板前面的小碗里。”一个低沉但坚定的声音清晰异常地传达着不知何方神圣想要表达的思想。

光头慢慢扭过略微发福的身体打量了身后站着的这个高大的红脸膛男人,健壮、威武而且气定神闲,粗壮黝黑的手臂下面拎着一只有点凹陷变形的搪铁饭板。

没有鱼死网破的征兆,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吼叫,光头扭正身体,在若干围观犯人的惊诧注视下,继续慢慢享受他的午餐,只不过是米饭里多了一些从他头上滴垂下来的汤菜。

张阳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在警务室里监区副大队长叮嘱的注意事项完全没有发生,事情顺利得让他有点儿怀疑警官的职业敏感度。不是说从1999年9月到现在,这个绰号“光头”的家伙已经打残了十几个敢于挑衅监狱潜规则并挑战他个**威的不识时务的各路蛮男了吗?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在监狱这个地方,谁有实力谁就是老大,抛开管理者的选择不谈,最能代表个人实力的标志性武器就是足够的体力和格斗的技巧。前段时间第十七羁押室的青皮老大不就是被张阳打瘫之后抬出去的嘛,从此张阳就成为了新一代的监室老大,如今他又被上面选中来代替光头负责整个第十一监区的非正式管理工作,看来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里面,n.1的位置始终是能者居之。

看着继续埋头吃饭的光头,张阳随手扔掉了一度紧握的变形铁盘转身向人群外侧走,他需要找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来,享受比较机灵的囚犯盛来的米饭和收集来的五花肉菜肴。

人墙迅速闪开了一条通道,大家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了明显是新任领袖的张阳身上,囚犯们看着张阳从容不迫地迈步向邻桌走去。

没有人再继续关注光头了,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存在,也不能说明他的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其实光头十分清楚今天事情的由来,因为早在1999年的那个秋天,自己就是在狱警的默许下通过和刚才张阳类似的表现方式获得了内部领导权,现在变数发生了,这没什么可怕的,在最近的七年里,有十几个受到上面教唆的壮汉想要撼动他的位置,但是结局只有一个:来犯者虽壮必瘫!只有把挑战者彻底打垮才是与上面谈判的最好语言,只要自己能够保持站立不倒,只要瘫倒的是来犯的一方,那么无论上面的人是如何懊恼和不情愿,事实上笑到最后的还是他——光头!

光头默默地拾起被张阳遗弃的变形铁板饭盘,他要让变形的饭盘恢复原状,他要让自己的地位恢复原状,在大家的不经意间,光头右手垂握着铁盘快速小跑从张阳身后的几米外迅速向他靠近。

在蒙东第三监狱第十一监区的饭厅,青格勒图目睹着一幕即将上演的权力之争,他没有好奇地凑上前去看个究竟,说实话吧,他都没有离开那个写有他的编号的固定座位。青格勒图一边把仅有的半片肥腻的五花肉片挑出饭盘厌恶地丢在桌面上,一边对着围观的囚犯们摇了摇头。都是犯人,有必要吗?打斗的核心人物在追求什么?还不是邀功请赏的资本吗?而他们无论是谁成为了内部的所谓“领袖”,还不是一样要通过出卖这些无聊看客的利益和隐私来换取减刑的机会或者是其他什么好处吗?有人见过一群待宰的牛羊围观两个争夺弯刀的屠夫吗?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2009年10月!据说奥运会都闭幕一年多了,怎么这些人就没什么长进和记性呢?看来这个封闭的环境实在是太让人感到寂寥了,围观自己权利的丧失竟然也是如此喜闻乐见和受人欢迎。

当然,你没有看错字排列,我也没有记忆失真或者表达失误,张阳和青格勒图也并没有同时在服刑,上述事件的发生地点是一致的,但是时间有着明显的跨度和区别:张阳的打斗发生在2006年8月,而青格勒图目睹的争权夺利发生在2009年10月,不同时间段的监区里面发生着同样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就是——潜规则。

(二)我和青格勒图漫步在乾隆皇帝的陵寝神道旁,一双双对立着的石雕镇墓兽在我们的眼前显示着威严和庄重,神道上除了有大象、狮子、麒麟、骆驼等等石雕镇墓兽以外,当然还有出双入对官武将的塑像,面对面站立在清东陵的南北通路上,忠贞地守卫着先皇们的最后一块栖息地,这一凝望,已过百年。

“大家不要走散了,先在我这里集合!”导游小姐挥舞着一面三角小黄旗站在乾隆地宫的入口处清点人数,“等一下进入地宫的时候,你们都紧跟着我走,听我的讲解,今天的游客比较多,大家千万不要走散了,省得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找不到人就麻烦了,还得让其他人等着。”

导游小妹妹把大家聚拢过来,但是却没有急于入内,而是站在入口旁边的栏杆后面耐心而专业地给我们讲解起乾隆陵寝的历史典故与奇闻逸事来,大概是想把本应在墓穴内讲解的材料在光天化日之下宣讲完毕,这样她就不用在阴森的地宫里多话了吧!不过她那种专业精神实在让人钦佩,我始终怀疑的是:这个小妹妹会不会把我们当做盗墓培训的学员了?不然为什么会对孙殿英将军的盗宝事迹介绍得如此详细,以至让人几乎可以忽略她语言的逻辑性?

“云飞,咱们先进去参观吧!”青格勒图是个直性人,他实在是听不下去如此冗长的当代传奇,“咱们都到了门口了还等什么啊?他妈的!咱们不是来参观地宫的吗?在这外面听她唠叨个什么东西!”

其实我也不愿意听下去了,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测与推理,旅游介绍的本大概是位悬幻或者是穿越小说的作家写的,完全不必对历史负责,与其在乾隆陵寝前面围观导游小姐的满脸青春痘,还真不如自行进入的好。

我和青格勒图悄悄离开人群,跟着另外一群游客鱼贯走进乾隆陵寝地宫。

地宫的台阶是斜向进入的,当然,这些台阶都是后来为了旅游而修建,但这并不妨碍整座陵墓的神秘、精美和大气。

在地下数十米深的位置,地宫的主体结构呈现在我们面前:狭长高拔的主甬道、惨白阴森的汉白玉,首先需要我们赞叹的就是这飞檐卷瓦的三重门:一律的汉白玉方形石柱,四米以上的挑高,将近半米厚的整块光滑石材,对开的墓门上面立体浮雕着衔环镇墓兽头——短耳、獠牙并且怒目圆睁——这是宗教上面提及过的索命兽,是专门用来震慑或诅咒盗墓分子的。可惜当年孙殿英的部下是炸毁了主墓上方的天板和券顶而直接进入墓室盗宝的,根本就没有经受索命兽的神威检验,而现在涌入的大量游客都不是盗墓者,甚至很少有人去专注地仔细打量一下索命兽的真容,大家更多关注的是三重门之后墓室内的乾隆御棺,这种情景大概是当初造墓者或者是陵寝主人始料未及的吧?

青格勒图是个好学生,起码在前人的地宫建造技艺方面是个虔诚的膜拜者,他无比羡慕地抚摩着三重门的首道门扇摇头赞叹:“真是好东西啊!汉白玉的整石,肯定是出自秦岭西北的摩碣峰,这么宽大厚重,我看怎么也得有个三四百吨重!你看这上面的飞天像,雕工真是没的说,栩栩如生!”

“这不是废话吗?皇帝的全产权永久性住房,这材料和做工肯定是能代表当时的生产力水平的啊!”我打趣着青格勒图,但是也觉得在他的睿智和复杂阅历下面毕竟还是保有那么一份天真和可爱,“你还以为是科尔沁草原夏季轮换牧场上面的临时帐篷啊?”

“这么重的大石头是怎么从秦岭运到这里的呀?”我们的小导游妹妹不经意间出现在青格勒图的身边,看来她的解说词里面没有涉及地宫用料的来源问题,而且看起来她也没有对在团队前方遇到我和青格勒图而感到诧异,对她来说只要游客没有意见,她才懒得与不合群的游客较真,导游费和纪念品回扣才是王道。

青格勒图显然没有看透导游的内心世界,他乐于把自己知道的内容充分表达出来与世界共享,无论这种知识的正确与否,“运送这么重的石料可是有讲究,当时也没有像样的运输车辆,更没有起重设备什么的,据说都是先把进京的路面铺平,然后开挖一米深的水槽,冬天的时候往水槽里贮满河水,等到结冰了以后就可以把厚重的石料放在冰面上直接前拖后推到东陵来了。”

“还是古代人有智慧呀,真聪明!”小妹妹是个在校的大学生,考取了导游证以后就变成了兼职的导游,显而易见,她的导游经验和专业知识也很匹配地游离在兼职的水平。

据我所知,北京东北方向的燕山山脉不仅是墨玉的主产区,而且也是京城皇室汉白玉需求的主要来源地,那种冬季冰面滑石的创举来源于蒙古先民元大都的城市建设。秦岭?除了野生大熊猫的繁衍地,还真不知道在历史上还有什么元素可以打动我们现代人的心弦。

看着走在前面渐远的青春少女,青格勒图和我都有一丝惆怅,要是可以再给我们一个机会选择就业的话,那么我们很有可能直接选择导游职业了,不用费力就可以进入大型墓穴甚至是皇陵内部,而且是合法的!

我们跨过三重墓门,终于得见乾隆皇帝棺椁的真容:深褐色的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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