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将工监的线索
二人很快来到平靖司外，迎面走来了一位署吏，引着唐敬来到侧边的简室中。这简室不大，只有一张瘫着舆图的高案置在正中。李长平见唐敬已到，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牍。
“四年西域兵，五年不良帅。硝烟凭空起，突厥马蹄散。边疆那边给你的评价当真高啊。”
唐敬的目光没有落在李长平身上，而是他一旁女婢，这女婢头上扎着一个不高的发髻，一身褐色旗袍，琥珀色的瞳孔，似是中原与胡人的混血儿。
这女婢叫姚挑，是李长平府上的家生婢，深受李长平重视，常年辅佐在其左右。她看着唐敬如狼似虎般的目光，浑身不自在。这是哪拉来的一个登徒子。
唐敬这才移开目光，象征意义地施了一礼。李长平并未在意对方的无礼行为，而是取来了此事的卷帙。唐敬接过看了一眼，里面记载：
“午初，旅戈军围堵于安仁坊七丙货栈，巡视武侯及不良人负责清理周围群众以及牛羊马匹。候一水刻时，忽听异动，旅戈军攻入其中，线人许亮已惨遭独眼狼杀害。狼卫凭天窗而走，遁入安仁坊开梁渠，不知所踪。”
唐敬讥讽道：“朝廷是没人了吗？派你们这些没跟突厥人打过交道的人去应对狼卫，这跟羔羊送入狼口有什么区别。”
是言一出，气氛瞬间凝到冰点。不少士兵攥紧了拳头，身躯微微前倾，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前给这目中无人的死囚犯一顿教训。
李长平起手制止士兵，饶有兴致道：“那你说说，你从这个卷帙里看出了什么？”李长平自己也没想明白，线人为什么会暴露，他一度怀疑线人许亮上任时言过其实。
唐敬这才解释道：“突厥人生在草原，对牛羊马匹的声音格外敏感。这么早就撤掉牲畜，你觉得狼卫这种突厥精锐会没有察觉吗？”
这话拨云见日，李长平内心暗叹，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围剿计划出了问题，与许亮和旅戈军无关......本想借此考验一下唐敬，却被反将了一军。
想到这，李长平对旅戈军有些愧疚，但很快就露出了微微的笑意——面前的不正是自己所寻之人吗。
唐敬面色如常，自己在长安城当了五年不良帅，什么离奇夸张的案子没见过，这种卷帙，一眼便能看出其中乾坤，算不得什么。
李长平这才细细说道：“我们得到消息，突厥人打算再起兵戈，而且通过手段已经拿到了长安内部的边防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现在准备阖城大索。你应该知道，阖城不能太久，不然会引起恐慌。”
李长平双手撑着高案边缘：“十个时辰，能不能做到？”
唐敬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十个时辰让我拔出那枚钉子，还不如回牢里蹲着，还能图个清闲。”
“事成我可以借用身份之便，特赦于你。”
特赦对于一个死囚来说，是莫大不过的诱惑。李长平也是抓住这点，才能和面前这位长安城人送外号十三阎王的人进行交易。
唐敬皱眉肃然：“你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不是特赦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
“我可以加到十六个时辰，这已经是我能争取的底线了。”
唐敬两手一摊：“我觉得李大人还是把我送回牢狱为好。在此之前，我还要感谢你让我看到了短暂的太阳。”说完，唐敬转身准备离去。
李长平猛地拍桌：“你为朝廷流过血，为百姓抵御过突厥人，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着边防布局图落到突厥人手里吗？届时丧命的我大唐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我图的从来不是功劳，而是百姓安危。” 百姓安危四个字落在唐敬的心中，犹如投湖之石，掀起了一阵涟漪。唐敬整怔了半会，回头看着李长平：“不得不说，你的攻心之策成功了，但我有要求，否则依然不会答应。”
“你说。”
唐敬双手撑着高案，神色宛若一头冷血的孤狼：“我要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威。”
是言一出，一旁的士兵无不面面相觑，哪怕是李长平也陷入了纠结，凌驾于于一切之上的权威......
“能告诉你的手段吗？”
唐敬义正言辞道：“你们官府办事顾虑太多，束手束脚，我的手段就是不择手段。”
李长平手指轻轻敲了敲案几，唐敬说的不错，长安城背后的势力盘根错杂又相互制衡，官府办起事来障碍重重，若是不能来把快刀斩了这乱麻，别说十六个时辰了，就算给一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长平沉吟片刻，将手中象征平靖司最高指挥官的令牌扔了过去：“你尽管办事，责任我来担。”
唐敬嘴角勾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接过令牌系在腰上打了个九河结。自此，唐敬背后得到整个旅戈军的支持。
但唐敬深知，军队这种东西，不是上级一言两语就能彻底掌握的。
姚安能是李长平麾下的一员心腹，被派遣跟随唐敬。二人行走在安仁坊街道上，唐敬侧了姚安能一眼：“李长平是派你来监督我的，还是来辅佐我的？”
姚安能浑身一颤，没料到唐敬上来就抽了自己老底，连忙平复心情，决然道：“二者都有。”
姚安能今年刚过二十，比唐敬小了五岁。年少时唐敬是他最敬佩的人，倘若没有那件事.....自己应该是他名下的一员心腹吧。
这次跟着唐敬做事，其实是怀有私心的。他想在唐敬身上，学些本领。
“唐长官，我想问为什么来要安仁坊，莫非你觉得独眼狼会回来？”
唐敬道：“你忘了卷帙里的写的那门天窗吗？我们去将工监。”
将工监不似平靖司那般阔大，二人一进监门，署吏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时想不起来此人是谁。唐敬拿出衣中的绢帛，上面写了个人名——安田。这便是记录那间货栈的人。
署吏道：“要面见安大人，我需要先去通报一下。”不料唐敬腰间寒光一闪，一把横刀已经架在了署吏的脖子上：“带路。”
忽如其来的动作给了姚安能一激灵：“唐长官你这......”
唐敬手中的刀愈加逼近署吏的侧颈，刀刃甚至已经微微渗入了皮肉之中：“我让你带路。”唐敬的声音冷的如坠冰窟。
如今时间是唐敬最紧缺的，若是让他来回通报，得消耗多少宝贵的时间。万一安田内有不轨，得知风声逃窜，岂不竹篮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