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曲池坊的混乱

泣鬼雷的来历得从高宗朝说起。大唐炼丹术士偶然发现，硝石、硫磺、皂角子烧成的黑炭等物质混在一起，起火时亮如烈日，炽热非凡，谓之‘猛火’。

这种炼丹术法传到了西北名匠耳中，他别出心裁，将酒泉、延州等地特产的石脂经过特殊调制，再与白磷、碎木屑等搅拌加热放入一个密封陶罐，灌口处掐制一把猛火，再由蓖麻油浸泡后的干藤顺着灌口引到外侧。

使用时点干藤，烧至灌口便会引出猛火，再由猛火引爆掺杂易物的石脂，威力非凡，其声巨响，得名猛火雷。

石脂是一种从岩缝里流出来的黑油，手感黏腻。有心人会把它收集起来，用草箕把表面浮脂捞起，用来点火。这种火极其特殊，不惧水土，一旦起便不死不休。

但寻常石脂极难点，消得特殊炼制。方才狼卫朝着旅戈军扔去的木瓢，里面的褐色液体赫然就是特殊调制的石脂。

这种东西只在西北流传，中原这边恐怕听都没听过。最关键是，从刚刚这些狼卫的使用方式上看，这是猛火雷的优化版——泣鬼雷。而这个优化，还是唐敬在西北亲自着手的。

这种经过特殊优化的猛火雷，将猛火和石脂的位置调换，并在瓮底装有一个暗层，里面放置一个独立隔开的特殊包料和两个水层。

这种包料由大量生石灰等物质组成，只需拧动翁底，让水层和包料相遇，就会产生大量的热量，比火引更强。

这种泣鬼雷，扭动底盘后不过三个弹指之内必炸，弥补了寻常猛火雷需要预热再点以及爆炸不稳定的缺陷。

这种方式分明是唐敬优化得来的，而且手法严格保密，为什么会落到突厥人手里？制作这种泣鬼雷的，又到底是谁？

章萜生率领的狼卫，一股脑地朝着曲池坊奔去。曲池坊地西边一角并没有设立坊墙，而是用篱笆围住。这是早些年建坊墙时缺了材料，被迫停工。后续朝堂的补修拨款也没有落实到这，不知进了哪位官员的囊袋。

这恰恰给了突厥人了冲进曲池坊的机会，真是一切皆有因果，谁也无法逃脱。狼卫们的马匹直冲冲地撞倒篱笆，消失在了旅戈军的视野之中。

旅戈军们损失惨重，已无法继续追击，只有姚安能和袁凯等不良人顺着马车冲了进去。

曲池坊内渠道蜿蜒，楼宇林立，花卉四环，树荫蔽合，小径纵横穿插在园林之间，是一个极佳的逃生之地。唐敬侧头看向独眼狼，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仿若一条毒蛇。

“你要是敢走，我就把这些泣鬼雷全部扔出去。”

这话对于普通官员来说，是十足的威吓，因为他们惧怕那些权贵。但唐敬偏偏不是那善茬。

唐敬腰力一发，挥头用力撞在了独眼狼的鼻梁，顿时鲜血溢流。独眼狼整个人朝后倾去，唐敬顺势一扑，二人直接摔下了马车。

独眼狼不愧久经战场，他顺势一滚，一手死死拽着手中的蛇藤，一手握住辎车上地吊柱。独眼狼步伐跟着马车快速踏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章萜生顺势降低了辕马速度，独眼狼抓住机会跳上了马车，章萜生这才提速起来。唐敬就没这么好运了，浑身蛇藤缠绕，被马车拖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拖痕。

蛇藤在地上剧烈的摩擦，传来灼热的烧感。这蛇藤好生坚韧，这都不曾断裂。唐敬内心还有余裕的夸赞起这蛇藤来。

这边剧烈的异动终于引起了曲池坊池署的注意。武侯们迅速拿着铁马叉围了上来。不防一些辎车上的狼崽们果断扔去了一个泣鬼雷，砰的一声巨响，滔天的火焰骤然升起，犹如一头野兽疯狂吞噬这里的片片草木。 武侯们见这情况，神色大变，曲池坊失火，于他们而言，是硕大的失职。若不救火，那些显贵们降罪下来，怕是脑袋都要搬家。

武侯们纷纷丢掉铁马叉，披上随处备好的火浣斗篷，拿起溅筒、麻搭、水囊等灭火工具，加入了灭火行动。这些武侯的灭火动作无比娴熟，划隔离带的，灭火的，井然有序，互不干扰。

唐敬大喊几句，这些武侯依然不动于衷，不禁叹了口气。这些武侯也就这样了，指望他们留住这些突厥人，就跟说服皇上不睡女人一样难。

不远处的袁凯等不良人迅速跑到曲池坊不远处的马厩，顺了一匹马就朝着辎车追去。一位看守马厩的武侯见了，以是趁乱摸马的偷马贼，破口大骂，直问亲属。

刚准备上马追去，不料又被一位不良人硬生生拉了下来，夺去了马匹。曲池马吏看着一个个愈加远去的身影，急地说不出话来。

他心焚地环顾一圈，发现马厩一匹马都没了......

单马的速度肯定是要快于辕马，袁凯很快就追上了上来。眼见就要挥刀砍断绳索，不料一根箭矢忽然洞穿了他的手腕。袁凯发出一声惨叫，剧烈的疼痛感让他险些摔下了马。

独眼狼用的正是唐敬的特质手弩，威力要比寻常手弩大上许多。

袁凯的右手顿时无法使出半点力气，独眼狼已经上好了另一根箭矢，就要朝着袁凯射去。多亏了唐敬的发声提醒，这才堪堪避过。

就在这时，两侧的草坪纷纷传来的踏马的声音，那些不良人纷纷骑马围了上来。

他们身侧的大道上纷纷跟着一位骑马追逐的武侯，这些马匹显然都是从池署的马厩里顺的。武侯们也纳闷了，哪冒出来这么多贼人？

一位负责修剪枝叶的园吏冲上来大喊：“严令踩踏草坪，严令踩踏草坪！你们这些骑马的夯货，还不快停下来！”

回应这位修剪武侯的，只有更热烈的踩踏声。他喉咙都喊哑气了，但就是没有人搭理他。

狼崽们见包围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扔出了辎车上的泣鬼雷，试图驱赶。这些接憧而至的爆炸声落入池署武侯而中，宛若一座座敲响在武侯心中的丧钟。

一位腰执铜牌的老武侯看着面前环绕的火海，就如海啸下一只蝼蚁，无助的绝望涌上心头，压倒了他的膝盖。

“这下......怎么跟朝廷那边交代啊！”

武侯铺的管事见此情状，深知救不回来了。于其坐等上级降罪砍头，不如一逃了之。他摘下腰牌，扔入火海之中，撒腿朝着曲池外奔去。

瞅这火势越来越大，那些负责追逐的、修剪的武侯也顾不上许多，纷纷披上火浣斗篷，携上救火工具，加入了救火。

火海中，剧烈火势惊住了马匹，纷纷驻足不前。任凭不良人如何驱使，马匹发出恐惧的嘶鸣，就是不愿向前半步。

一位不良人索性下马，捂住面额穿过了面前的火海。石脂烧的火焰凶猛无比，他的眉毛头发都被燎着了，更别说身上的星星火点。

不良人不顾一切，看准时机，‘锵’地拔出横刀用力掷出，飞去的横刀精准无误的戳断蛇藤，落在地上迸出了火星。失去拉力的唐敬在地上滑行一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