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途(第2/2 页)
翌晨,武藏布衣革靴,把仅少的行李结成包袱斜系背上,完全以一个武艺修业的远行武士的打扮,辞出了佐渡的府邸。
这是一个新的出发!
自从打垮了命中注定的克星佐佐木小次郎之后,武藏有了新的转机。昨天为止的修业,唯在追求强敌以一决雌雄,为此而身心不懈斗志盎然。但时至今日,似渐见斗志消沉。不,非斗志消沉,是他再也找不到像小次郎那样足以鼓舞斗志的强敌了。
于是,在他的心中涌起优裕与自信。假如武藏也如其他普通的兵法家,也许会像他前夜对佐渡说的,出仕为官,过起平静的家庭生活。
但天生的斗志与对宝剑的热爱,注定了他的命运,让他向另一战斗的天地中迈进。
他那战斗——他自称为“修业”的——对象,也许就是他自己的心灵?也许是整个宇宙,整个社会?也许是神,是佛?也许是权势?
他的前途,当然是波澜起伏、困难重重的。而最可怜的是在备后鞆津养病,一心期待着武藏佳音的,名叫阿通的薄命女郎。但今日的武藏,再也没有余裕顾到那些了。
佐渡一家,送武藏到大门口。
“武藏,你当然自能检点,树敌太多,路上千万小心。”
“是,武藏自会留意。”
“寒暑不一,路上保重。”
“相爷也自珍重……”
“武藏先生,回来时请你务必再光临……”悠姬也依依不舍地说。
“谢谢你,后会有期……”
武藏跨出大门,寺尾新太郎等五弟子已等在门外,是来送师傅到郊外的。武藏阔步向前,他的异装再度散发出隐隐的杀气,威严四布,行人侧目。
可是他的脸上却比昨天开朗光彩得多了。佐渡府邸中的一天一夜,于武藏而言是与小次郎比武一样有着重大意义的。佐渡一家人对他血亲一般的爱,温暖了武藏孤独的心田,于他是一生所未有的经历。
而最使武藏惊异的,则是悠姬的出现。
悠姬在武藏幽暗冰冻的心田一角,起了一盏小小的灯火。那绝不是世俗所谓的爱情之火,但那是微微温暖着心灵的光。武藏虽不自觉,但也无端地感到快乐,而在那快乐之中,隐现着未知的世界。
到了城外,与门徒寺尾新太郎等分手后,武藏便独行踽踽,沿着海岸前进。
这时,行装打扮的鸭甚内和铃姑两人,不知从何处猝然出现,喁喁私语着,若隐若现,跟踪在武藏的后面。
四
“真奇怪!”铃姑望着武藏的背影,悄然自语。
“什么事奇怪,铃小姐?”
“我是说我们的遭遇。小次郎倘能再坚强些,打赢了武藏,我就是武术教头的夫人,你便是总管,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了……不过,我可不是舍不得,尽发牢骚。我真想在那冷酷汉的胸口上,给挖穿一个大窟窿!甚内哥,我听到武藏的传说……女人是修业的大敌,绝不留恋……”
“真是的。我的主人有马喜兵卫被武藏击毙,是十七年前,当时那厮还只是十三岁的猴崽子,却害得我家破人散。好不容易到京里攀上吉冈家的总管,那小鬼也跟踪而来,又弄得我投奔无门。从那时起,我便认定武藏是我的不世之仇了。他真是没有泪,没有血,人类的公敌呀……可是,铃小姐,到长崎跟洋人去学短铳,倒是个了不得的主意哪!”
“哼,这也是没办法呀!叫我这连短刀都没有拿过的女人,除此还有什么办法呢?”
铃姑原是结城中纳言秀康城下街的一妓女,那年与小次郎偶然邂逅结下孽缘,自京都、大阪、江户,一直服侍着小次郎,做了他的阴影里的女人。做小次郎的正式太太,铃姑是做梦也不曾想到的。所以小次郎接受细川家的邀请时,铃姑也断了念头,以为缘分已尽。但想不到小次郎竟专程接她前往,并答应她看机会扶为正室。
“甚内哥。”铃姑一瞥甚内说,“你的主意,不是也了不起的吗?”
“你在说高田又兵卫?”
“是呀,年纪虽轻,却是枪法的名手。”
“可不是嘛!同小次郎先生能打个平手哪!从那时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一定仍在九州的什么地方,待我找到他,说服他去对付武藏……哈哈哈。”甚内高兴地笑着说。
高田又兵卫是伊贺的浪人,自少随宝藏院掌院胤荣习枪,胤荣死后,与现在的掌院胤舜同被推崇为当代使枪的双绝。当年二十五岁,从四国到九州,与小次郎交手后,就此南下。
这确是难惹的好汉,武藏怕也不易对付,难怪甚内发出快意的笑声。而且甚内的口袋中,除了这一着棋,还有着许多张王牌哩!
“铃小姐,纵使高田落败,长崎还有霞石太卫门,肥前深堀有雷电十五郎,矢部有筑紫朱门,肥后的相长,则有丸目藏人佐彻斋。尤其是彻斋,是上泉伊势太守的四大天王之一,一般传说,他的剑技胜过同门的柳生但马。铃小姐,你假如不快些练成短铳的名家,怕会坐失良机,不能手刃武藏了。”
甚内不觉又兴高采烈地放声大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