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宿命之主
“关于日月湖，有个传说，日月原本是两位恩爱的一对有情人，但最后却因违背天规戒律，被强行分开，日间月亮便会暗淡下去，无法被看见。而夜间，也只有孤独的月光，哪怕再亮，也照不到她的情人。”银琅琊语气一顿，“这对有情人日夜苦思对方，以泪洗面，便有了这一泊湖水，日子愈久，这日月湖也有了灵性呢。”银琅琊说得一板一眼，还不忘回头问：“诶，你们信不信？”银琅琊扬起下巴冲着身后的几个人问。
金琅琊浅浅一笑，“信。”神曦敷衍地说：“信。”银琅琊目光移到飞在半空中神兽身上的凤琳琅，凤琳琅压根没搭理，那份不屑一顾丝毫不掩饰。
“……”银琅琊受挫，拽住缰绳等落在后面的金琅琊，苦着脸说：“她还是那个德行啊。”
“急不得。”金琅琊宽慰，“有些事，是需要时间的。”
“我知道啊，”银琅琊低声说，“唉，是怕苦了冰块。”
有些事，是躲不过的，纵然轮回，哪怕时间倒流重新来过，还是要经历的。
龙卿阙的意识迷离，但并未涣散，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耳边有呼呼的风声。龙卿阙费力地睁开眼眸，凤琳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去哪？”龙卿阙忍疼问。
“去一个，可以减轻你痛苦的地方。”凤琳琅如是说，龙卿阙疼得呵气，微微挑了挑眉，断断续续地问：“你怎么……没离开？”凤琳琅哑然，龙卿阙是怎么知道的？凤琳琅下意识否认，“我没想走。”
龙卿阙阖上眼眸，无力地笑了。原本是想走的，但你这样，我要怎么走？在凤琳琅还不知道牵挂为何物时，心底已经开始放下不下一个人了。如果她是完好无缺，安然无恙，凤琳琅是可以走的义无反顾的，但现在恰恰相反。
到了日月湖，闲杂人等都应该回避，金琅琊和神曦已经背过身去，往远处去候着，银琅琊走了几步才发现少了个人，“喂，小祖宗，快过来。”凤琳琅动也不动，就站在龙卿阙身后，看她衣袂飘飘，带来一阵淡淡的芬芳。
“小祖宗，不准看啊，”银琅琊眼见着龙卿阙开始宽衣解带，这小破孩，居然这么大点就看人家沐浴，而且是光明正大地看，“快过来。”银琅琊靠近过来，龙卿阙突然出声阻止：“不妨事，让她在这吧。”龙卿阙说罢， 凤琳琅猛然回头，冷声道：“谁让你看的！”
……自己可以看，别人就不准看，这是什么强盗逻辑？银琅琊脾气上来了，还想数落几句，龙卿阙也出声说：“她还小，看看也就罢了，你还不走？”龙卿阙指尖捏着领口，偏过身向后看。
得……她是多余的，这点倒是没有变化，这两人在一处，谁都是多余的。银琅琊走了，追着金琅琊去了，龙卿阙衣衫一件件褪下，凤琳琅只觉得越来越热，她是着了凉，身体发热了吗？凤琳琅小手摸摸自己额头，却是发烫，但似乎和寻常病热不同。
最终，光1裸的身体完全展露在凤琳琅眼前，凤琳琅言语匮乏，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好看，好看，还是好看，她长大了，也会这么好看吗？长大真好。如果再用其他的词语来形容，那也许是惊人，因着那后背的图腾几近完全羽化显出了原形，赤焰娇龙好似会喷火，凤琳琅只觉得更热。心，跳的太快，快得让凤琳琅呼吸困难，太热了，她也想脱……
随着龙卿阙一步一步走进清澈的湖水中，凤琳琅蹬掉了自己的兽皮靴，脚底踩着青石板，凉快了不少。仍觉得不够，凤琳琅将自己的裤腿挽上去，让风可以吹到自己，更凉快。湖水将龙卿阙整个人包裹住，乌黑的发铺在水面上，像是天然的水藻，湖水过于清澈，能隐隐看见那通透的红，那图腾似乎要滴出血来。龙卿阙微微仰头，藕丝的玉璧抬起，双手捋顺发丝，同时，微微偏头向后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脸色透红，“凤儿。”
“啊？”凤琳琅慌忙收回视线，不知该看哪里，心扑通扑通，好像要跳出来。凤琳琅脚趾卷了卷，身体哪里好像有点难受，听见龙卿阙问她，“难受了吗？”
“嗯……没……”凤琳琅确实难受，但和以往的难受不同，“我不碍事，你、你好些了吗？”
“嗯。”
“真的吗？”凤琳琅狐疑，瞥见龙卿阙的眉头还没有完全舒展开。
“许是真的有效，疼痛少了许多。”龙卿阙彻底转过身，抬手向凤琳琅招手，“过来。”凤琳琅死命摇头，“我不去我不去。”她不能靠的再近了，心真的会跳出来。龙卿阙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言语，身体的疼依旧，但是……怎么办呢？纵然告诉凤琳琅，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凤琳琅就赤脚站在青石板上，目不转睛地望着龙卿阙的背影，水中的人并不是一动不动，时而甩发，时而捋顺发丝，带起一阵阵涟漪，水声像是撞击在凤琳琅的心上，那么真实。
“凤儿。”
“嗯。”
“如果难受了，就告诉我。”龙卿阙说。凤琳琅嗯了一声，更低的声音说：“告诉你，也没用。”轻不可闻，龙卿阙还是听见了，“不说怎知无用，我听说，你在那里头受了诸多苦。”
……一定是琉璃说的，凤琳琅回头想狠狠瞪一眼，却看不见琉璃身在何处，所以在心里训斥她：你个禽兽，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个？
琉璃何其无辜，心里辩白：主人，黑心肝她不是坏人。
凤琳琅：那你缘何唤她黑心肝？
琉璃：额……因为她总是欺负我。
凤琳琅：欺负你活该！
琉璃：主人……琉璃哭腔，凤琳琅却没再理她，而是回应龙卿阙，“确实，那里不好过，所以，”凤琳琅言语哽咽，“那时候才求你带我出来。”
“如果你愿意，我想听你的故事，或许我可以帮你。”龙卿阙其实疼得难忍，想找话题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凤琳琅直接回绝，“我不想说。”那是她的心事，不需要告诉任何人。
“我难受得紧，不过是想听你说话分散注意力而已。”龙卿阙微不可闻地说，“罢了，你不想说，罢了。”
凤琳琅咬咬唇，抬手揉揉自己的唇，沉默半晌才说：“那我说了，你要替我保密。”
“我只同你一处，身边并无他人，何谈保密。”龙卿阙随口说，凤琳琅一愣，断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她的心底忍不住一暖，“嗯，”凤琳琅小嘴咬咬自己的手指，才慢吞吞地说：“那里堪称炼狱，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在里面，只是醒来便在那里，每日每日被烈火灼烧。”凤琳琅语速和缓，仿佛沉浸在那回忆里头，“我一直以为自己会熬不过去，多少次，我晕过去之前，都想着自己可能会死的……”凤琳琅语速更缓，透着说不出的悲凉，“我一个人在里面生，在里面死，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真的不甘心。”因为那份不甘心才活到了现在。
“我就想着，我要活着出来，后来，日子久了，疼痛虽然剧烈，但我也能忍，”凤琳琅悄悄背过身去，抹去眼角的泪，将所有的痛苦轻描淡写带过，轻松的声音说，“这不，我终于等来了琉璃，她陪着我度过漫长难熬的日子，多少次我想杀了琉璃，也想着等出了炼狱就杀了她，但是琉璃现在心里只有我，完全忠诚于我，臣服于我，我就留着她的性命，只要……”凤琳琅语气一顿，“只要她不背叛我，我能保它长长久久。”
龙卿阙一直沉默，但注意力却在凤琳琅的身上，听见她说：“后来又等来了你，你把我从炼狱救了出来，这份恩情，我不会忘，他日我……”凤琳琅想说我报了心中的大仇，但转而讲那话咽了下去，她不想龙卿阙知道，“他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龙卿阙轻笑似的问。
“是的。”凤琳琅坚定地说。
“一个要靠我以血喂养的人，如何报答我？”龙卿阙问，凤琳琅牙关紧咬，“我、我才没有对你上瘾。”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龙卿阙指尖划动水波，轻声说：“或许你认为自己可以，但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一件事。”语气堪称严肃。
“什么？”凤琳琅心一紧。
“你应该想想，琉璃为什么不离开你。”龙卿阙循循善诱，凤琳琅却想不明白，龙卿阙继续说：“琉璃与你，你对于我，是有相通之处的。”
凤琳琅还是不懂，但隐隐地察觉到了，龙卿阙接下来说的话，会是她不愿接纳的，果然，龙卿阙说：“你离开我，只有死路一条，就像琉璃对于你，它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无法离开，这是她的宿命，而你的宿命在与我，我，”龙卿阙语气顿了顿，缓缓转过身，眸光幽深，一字一顿地说：“是你的宿主。”见凤琳琅眼底深处掩不住的绝望，龙卿阙轻轻舒了一口气，垂下眼眸，“除非，你能找到法子，打破这种宿命。”
“有……这种方法么？”凤琳琅绝望地问，所以她是从一个绝望的深渊掉进了另外一个深渊吗？凤琳琅心底想向深渊祈求，能不能让我报了仇，再把我吞噬掉。
“有。”龙卿阙重新扬起头，淡淡地笑，“在你寻到这个法子之前，我不会离开，但如果你自寻死路，想离开我，我不会阻拦。”凤琳琅怔怔地望着龙卿阙，龙卿阙继续问：“所以，你还要离开吗？”
凤琳琅没说话，良久，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