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了然(第2/3 页)
听见身后老婆大哭。那声音由远及近,刺痛了我的耳膜,她尖声说你这混蛋要跳下去,我也跳,做鬼我也跟着你。
唉,要是她阴魂不散的跟着我,那死了和活着有什么分别?
老婆说烧和箱子的时候,异香充斥半条街。儿子抢出了两本烧焦的。
我问儿子,在哪里,他没吭声。
我身体在慢慢康复,走路和正常人已没有两样,只是左半边脸上肌肉还时常不受控的**。这一年多时间里老婆经常抽出时间陪我。我好奇她小时候为什么给村里每个人起一个动物名称的外号。
她说,“其实每个人生来都保持了一种动物特性,面相上带着呢。”
她又说:“总之一切早就过去了,对于孩子来讲没有一顿打解决不了的事儿。”
我能看清她故作轻松挣扎的内心。
儿子报名去了职业高中,他说毕业后去当兵。老婆终于开了属于自己的小餐馆,离家不远。没有客人时,我们就安静的面对面坐着,没有言语,直到把面前一杯最廉价苦涩的茶喝成无色无味的凉白开。
娘说,俺儿的病彻底好了。这话是从电话那头穿越千山万水送进我耳朵里的。一个月前,她毅然决然的收拾一个包裹到了一个遥远的城市。在那里照顾三十年前抛弃了我们,现在得了老年痴呆的爹。娘说,老东西的没有了亲人,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也只认识她。
尘埃落定,胸中少了戾气,只剩下烟火气息。
那次回老村像是一个梦,已经很遥远。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不再重要。生活好像一本玄幻的。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回过老村。
听说建筑公司老板跳楼了,从二十八楼终身跳下。挺吉利的数字。原因是资金链断裂,楼盘烂尾。这是缺五告诉我的。
但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他那肥胖的身躯是如何在空中翻滚飞翔的。
那天我去买菜,路过劳务市场,看见缺五正谷堆在路边低头跟一个烟头较劲。一辆满是灰尘的小轿车刚停下,附近的人**起来,缺五也顺着人流往车前挤,听车上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指点三个相对年轻,身强力壮的劳力,按按喇叭,放一溜儿黑屁,走了。
缺五挺直的腰板又弯了下去。我喊一声,他向我蹒跚走来,蓬乱花白的头发,苦大仇深的脸。从认识他到现在快三十年了吧。
我们用黑黄的牙轻咬着烟屁股,像在工地上一样斜着脑袋眯起眼用嘴巴吸着气,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他说恁走后半年,公司就垮了。
我说,俺还有五个多月工资没有要哩。
他说,你那算啥,俺有一年的工资都打水漂了。你们城里人就是心眼多,看事不对头就跑了,俺还在那里抡铁锹出大力哩。
我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多少生出些优越感。在他眼里我已经是城里人。
一辆三轮车驶过来,车上老头喊泥瓦匠。缺五“嗷”一嗓子,像打雷。他拍我一下,重新挺直腰杆冲向三轮车。
我还想问问总经理夫人现在咋样哩,唉!
13
我耿耿于老婆小时候的眼里的神奇世界,甚至有些羡慕那种神奇。我问她,每个人面孔都透出一种动物像,那我是什么?
老婆捏着茶杯,又端起另一杯茶安放在我的掌心。儿子也举着可乐凑过来。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脆响。她用迷离的眼神对我深深一瞥说:来,合家欢。
儿子把喝到一半的可乐喷了出来。
人到了知天命之年,只要老婆孩子都在,就是岁月静好。是啊,那该是多好。
可是我现在在哪里,我的亲人在哪里,我是谁?为什么周围一切都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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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浑身缠绕着绷带,像木乃伊。我只能动动手指,听见老婆夸张的大叫,医生,张医生,醒了,他醒了。
我张嘴对她说别喊,别大惊小怪。但我的声音虚弱的连自己都听不见。睁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这才开始害怕,用尽全身的力气问老婆怎么回事。
她并不理我,直到医生来看过,问我几个问题。我调动身体内最大的气力老老实实用简单的话回答他问的简单问题。我听出医生的敷衍。
医生说,恢复不错,看来脑子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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