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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芝兰淡倾华(第2/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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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罢了,这人图谋不轨,欺辱我家中仆人,要知芳华才十二来岁,心智未开……”,沈亦允一把将花花拉到前面,花花本就矮小,一双眼天真惹人怜爱,听到沈亦允这样说,她又连声附和,“对对,亦允说得对,十二岁……就是十二岁……就是欺负我……”,如此一来二去,无意间便坐实了齐岸欺辱幼童的罪名

“那人还欲抢夺芳华受我命出行买花的钱财”,沈亦允继续胡说八道

“对对,就是亦允说的这样……”,花花唯沈亦允是从

目睹真相的莺鸟则是装聋作哑

“我才没有!”,齐岸大声争辩,而后捂住嘴,骗子也是有尊严的,哪由得他们信口胡说,他分明是明目张胆靠着一张巧嘴的真本事骗来的,可不是那种粗鲁的强盗行径

“啊,他……他!”,花花脸探到花木瓜身后,小手拽住齐岸的衣角,转头向着沈亦允,肯定地说道,“他!他!”

齐岸这下反应极快,袖里掉出一片绿叶,一闪之间将衣裳那角裁开,不顾前面是哪玩命地只管跑,“噗通”一声,一脚踩空,掉进湖中,“师傅!师傅!”

末了众人呆呆地看着齐岸在水里“扑棱”激了几下水花,一湖的河灯翻了十数个,花木瓜终于回过神来,“差点忘了,这孩子根本不会水啊!”

翌日夜,龙亭

龙亭在龙脊山山顶处,俯瞰东洲大陆,为前朝宰相陶苙亲自督工建造,风吹雨打,至今已有三百年

南芝殿有七百年史,传闻是前朝初立时所建,为的是庙堂中的人在江湖中也有些许地位,仗着这便宜,后来便渐渐在商贸处独占鳌头,前朝亡后,南芝殿日趋衰微,太祖以南芝殿为前朝余孽,扶持辛夷宫与之对立,而九幽旬顺应民心,在洛城一战中投靠太祖,里应外合助太祖除去九幽存这一心腹大患,于是九幽势起

这场宴席场面并不大,至少与林言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一是赴宴之人不算太多,只有百十来个人,都散在龙亭四周,甚至远不如闻人龙仙逝当日前来凭吊的人多,二是太无聊,他听着沈亦允念叨了半天,也没明白他想讲什么,还不如一旁一直拉着齐岸端详来端详去的花花有趣,三是——按花木瓜的话来说,是最最重要的,菜式单一,两三个菜干巴巴连碗汤都不配,荤少素多,一桌下来也不够他垫垫肚子的

沈亦允端起茶盏,“亦允是戴孝在身,此番设宴,能得江湖上诸位朋友赏脸光临,无以为报,只能以茶代酒,亦允敬众位一杯!”,沈亦允一杯饮尽,把盏掉个头,果真是一滴不剩,四周人皆说,“新殿主客气了!”,而后满饮此杯

“亦允得众位朋友赏识,承了南芝殿殿主这一虚衔,本应虚心受教,但亦允以下举动绝非为了争权夺势,只是盟主意外去世,九幽易主,此乃武林大事,杜若松叛主弑主,至今在逃,杜若松原是流落江湖的浪子一个,幸得暗门苗长老赏识,收入门下,心下必是感激万分,唯命是从才对,但现如今他做出这等事来,暗门却始终没有回应,何况,如今九幽剑还存在曲水谷之中,九幽是武林重器,万不可落在狼子野心之人手里,亦允谨在此,请暗门五长老——花兄代暗门,给死去的闻人兄一个说法,给武林一个说法!”,此话长篇大论,拐了山路十八弯回来,花木瓜一句就概述下了,“我呸,我还道是意在闻人府,原来却是故意引了我暗门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边说一边往嘴里拔饭,“哐啷”把碗往桌上一放,打了个饱嗝,“沈亦允,你别以为老子不懂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花木瓜端了一杯酒下肚,借着酒劲说话愈发没有顾忌起来,“咱们且不论若松是不是真的弑主一事尚待查证,你明里暗里不就是说若松是受了我们门主的命宰了闻人龙那小子吗?那好,我告诉你,我们暗门是擅暗器,但行事向来是光明磊落,敢做敢当,才不是你这种肖小可以任意抵毁的!”

暗门门主董素行与闻人龙有旧怨,据说是与董素行之妹,即闻人龙发妻早死之事有关,但暗门同闻人府交情却是不浅,这也是为何九幽剑历任大多寄往曲水谷三千洞窟的由来

“花兄这脾气可真是好生大呀!”,沈亦允慢悠悠放下手里的茶盏,拿起架在饭碗上的筷子,夹了一片菜叶子,细嚼慢咽,好似完全没有介意

花木瓜每到生气时肚子就会饿,于是他哗哔哔又扒了一碗饭,把碗一放,“我看你的脾气也不小嘛,你说若松杀了盟主,我还道你是弑父夺位呢!你披着那片孝衣是做戏给谁看呢?”

“花兄……”,沈亦允手一紧,生生把那两根筷子折断,他压低了声音,“请你慎言……”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所有人都盯着站起那两人,花木瓜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坐下,沈亦允一双眼狠狠地随他而动,他却好像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一样,照旧打了个饱嗝,然后……

“呕~~~”

——他吐了……

花木瓜左手撑着桌子,右手擦嘴,慢慢直起腰来,半是威胁道,“沈亦允我和你说……我可不会……”,然后……

“呕~~~呕~~~”

——他又吐了

果然吃得太多了……

人群中静悄悄地不知道是谁轻笑了一声,破风扶起近乎虚脱的花木瓜,沈亦允掸掸衣裳坐下,轻咳两声,“既然花兄身体不适,那亦允也没道理再勉强下去了,各位请尽兴!”

宴会依旧,各人都像之前的闹剧从未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破风心里晓得,那沈亦允是个笑面虎,老谋深算的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他来往的也大多是这样的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林言理了半天头绪,最后才说,“那我们到底……还是不是幌子?”

破风给他翻了个白眼,“沈老殿主有五个儿女,这沈亦允行五,比排头那二十年前就翘辫子的沈亦非小了十五岁,排行老二的是个儿子,襁褓中死了,老三老四是双胞胎的女儿,二十年前也和沈亦非一道死在夜犬手里,你说就剩了他一个人来,不怀疑他怀疑谁”,破风费了一番口舌和林言说清,“沈老殿主也因此怨他这个儿子,所以呢,这新殿主实是踩着他哥哥姐姐的尸骨,才换来他今日的风光……”

“夜犬谁呀人既是这什么夜犬杀的,又关沈亦允什么事?这二人又有何干系?”,林言糊里糊涂

“那是一个手上沾满无辜鲜血的刺客!”,破风看了他一眼,缓缓说,“一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恶人……”

“一切人命在夜犬眼里,都是以银子来衡量的……”,破风不认识夜犬,也没见过他,“事实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在见到他之后活着,他的相貌,他是男是女,除了当年围杀他的几个高手——现在也大多不在了,和恶名昭著的苏别……苏别,据说是他唯一信任的人……”,破风和林言一人一边带着花木瓜坐进他们来时的马车里,齐岸作为徒弟本应第一个前来侍候的,奈何花花一直缠着他不放,破风接着对林言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我现在也能懂!”,林言闷闷不乐,转念想到听雨,“听儿呢?”

听雨和齐岸还在宴中

沈家是前朝遗脉,惯用一柄环形刃,相传是沈氏先祖于南方越城遇一怪石,呈环形,边缘处有天赐机关,可大可小,边缘呈尖利齿形,尝以此环套巨树,顷刻即断,而环不见丝毫磨损迹象,先祖大喜,仿此石造环,以南方越城之名,名为南越环

花花仍旧缠着齐岸不放,好似小孩找到了新的玩意,就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地耍弄它

“就是他!就是他!”,花花机械般向着一边的沈亦允重复这话,沈亦允正同各人道别,本无须理会这傻孩子的想法,但时而还抽空应她一句,“芳华乖,亦允知道了……”,齐岸正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拽着,定定地尴尬万分地站在沈亦允一旁,大约因他是花木瓜的徒弟,此刻却在自个师傅对头人的一旁,不明就里的人总以为其中必有各种曲折,不敢问及,然而事实却是齐岸生怕再落得昨夜那个下场,万一把这傻孩子弄哭,他到时可就千夫所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正烦恼时,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花花……”,齐岸软下声,千辛万苦从花花手里扯回一点右手的袖子,左手伸进袖袋里拿出一盏花灯来——这是他昨儿掉进湖里时抓到的,“你看这是什么?”

“嗯……”,花花仔细看来,圆圆的,四周裁剪成一瓣一瓣的,漆成粉色,漂亮的,“花花!花花知道了!这是花花!”,花花惊喜之余,却仍拽着齐岸不放

“那花花你看好了……”,齐岸把那花灯往上一抛,袖里流出几片小叶,一片一片划开了花托,原本扎在一处的红纸四散开来,这时齐岸手一挥,刀叶一擦,片片红纸着了烟,从空中缓缓坠落,飘啊飘,花花伸手去接,就同小孩看到空中的肥皂泡泡就要去戳破一样,“花花……”

齐岸趁花花的手一松,转眼已溜之大吉,独剩花花一个人在那对着漫天飞花,傻傻地笑

“听儿代师伯去和新殿主拜别了……”,破风坐到马车前,向龙亭那边,看高山葱茏,树丛青翠欲滴,月色苍茫,听雨向沈亦允深深拜上一揖,沈亦允拉着花花的手,画眉和莺鸟在后,破风感慨似的,“那真的是一把好刀……”

阳光暖的时候,洛城的街头好似镀了一层金光,有点老旧的马车再次驶上洛城东大街时,已近秋季,入秋天凉,幸亏听雨早早料到归程时的天气,给大伙都备了秋衣,破风把车赶得很慢,林言掖着暖烘烘的棉衣,脸色有些苍白,马车刚刚在闻人府前停下时,他便率先从车里钻出来,吸一口气,呼……

月季候在府门前,见到马车,踏着小碎步迎了上去,她是老季的孙女,本名是月牙,姓季,秋菊便叫她月季,说是好记些,慢慢地大家就都这样叫了

“夏竹姐姐呢?”,破风问她,“还有那个臭小子去哪了?”

月季熟络又不失礼谊地搭话,“小少爷接到你们今日赶回来的信,原本是想亲自侯着你们的,可是昨晚太兴奋了,踢了被子着了凉,夏竹姐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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