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书院大比（十三）
琴之九德，是说一张理想的琴，应具备九条标准，即所谓：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 一般来说，能具备其中一二，就已经是一张难得的好琴了。古人常喜佩玉，谓君子比德于玉；人们喜爱古琴大概也是养德于琴吧。
李钰十几岁的时候喜欢吉他和钢琴，听歌也倾向于轻松欢快的类型，也不能免俗的喜欢过韩国欧巴。直到毕业开始经营二手古屋，她总不能在满室香中放江南ste吧？所以这才开始开始慢慢接触国乐，刚开始都是随大流，听得都是一些现在主流的民乐，大多都是用笛、二胡、琵琶、丝竹、胡琴、筝、箫、鼓等录制的流行歌曲。
听了这些大概一年左右，李钰终于不再是就听个响儿，倒是真品出了那么一点味道。到后来耳朵越来越被娇惯，以前喜欢的那些音乐都被抛诸脑后，李钰开始有意识的寻找真正古色古香的国乐。所以后来安宁屋里就算出现苍凉的钟磬音老顾客们也不觉得奇怪。
记得有一段时间李钰对佛教音乐十分感兴趣，就总在店里放《大悲咒》，害的隔壁家面馆的老板娘几次上门抗议，说她大清早就把整条街弄得像四大皆空、香火鼎盛的寺庙，害的他家客人面都吃不下去！自觉理亏的李老板只能忍痛把那张d当了压箱底，从此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回忆到这儿，李钰脸上的笑容不禁缓缓绽开，随后又浅浅的叹息，想想那些换着花样听歌的日子，真是再也回不去的美好啊......
旁边一直分出一部分心力注意着李钰的山长大人放在腿旁边的手指情不自禁的一跳，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吗？怎么笑的如此......如此幸福。
祭月楼前，本次大比的执事正在宣讲比赛规则，但显然这些对已经走神的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山长大人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久久停留在李钰脸上，在黄昏金色的阳光中，似乎连平日清冷的眸光都变得十分温软。
毫无防备，两人视线相交。
山长大人眸光一闪，不知为何莫名的有点慌乱，假装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只留给李钰一个高冷的侧面。
没想到会视线交接的李钰当下也有点不知所措，可能是光线问题，山长大人看人的眼神居然很温柔？嗯，肯定是角度不对，错觉啊、错觉！李钰在心里连连摇头，要冷静、淡定，肯定是自己搞错了，山长大人只会严厉的训斥，哪儿会用这种温柔的快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你！李钰啊，李钰，你就别妄想了......
就站在旁边的虞山先生笑眯眯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却一脸忍不住的幸灾乐祸。询子墨，你就祈祷这个李钰是个西贝货吧，要不然麓山院的山长大人就只能是个断袖了！前路艰辛啊......哎！自家小友真是太会闯祸了，不是吗？
酉时一到，整个祭月楼前已是人山人海，来参赛的院众人都在大比执事的指引下站在了相应的区域，搭便车的虞山先生却早就不见了。
八十五家院近两千人竟无一人缺席，这让站在中间的李钰很惊讶，最重要的经论科大比参加人数还没有现在的四分之一，在李钰的印象中，只是一场非关前途的音乐比赛，怎么大家表现的如此狂热？若真像自己收集的八卦上讲的那样，这些博士学子们难不成都是冲着五位主考官来的？
不过仔细一想，李钰倒是能大概了解，这应该就是古今中外通用的所谓偶像效应。能聚集如此多人群，特别是居然囊括了全华国所有院，那五位传说中的主考官肯定了不得。
当然......首先肯定要忽略山长大人身边那位所谓的虞山先生，不然，真相就太残酷了！
本次琴棋科大比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就是今晚的古琴雅集，接下来就是明天辰时开始的棋赛和傍晚的名士斗琴。今晚的古琴雅集需要参赛的一百七十名学子连续闯过三关，最终能进入祭月楼三楼演奏厅的学子要进行最残酷的车轮斗琴赛，最终决出一名成为这一届大比的“琴王”。
而且这观看斗琴的观众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在场的不管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就连属于后援团的各院博士和学子们想进入祭月楼，都必须各凭本事。
入口处摆着一口没有盖子的大箱子，里面有与音律相关的好几百个问题，大家要排着队上前抽取回答，答对了门口的执事才会放你进去。要是答错了......不好意思，你就只能和其他也没答对的人一起待在广场上听了！
这边想进祭月楼当观众的人们摩拳擦掌，另一边各院琴棋科带队博士已经领着参赛的学子们移动到了另外一扇门前集合了。
一百七十名学子在门前的空地上盘腿而坐，带来的古琴都放置于膝，广场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连后面根本无法看见前面情况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鼓声起，伴着黄昏瑰丽的云彩，大比开始了。
古琴雅集第一关，限时打谱。
第一关出题的主考官就是那位和京都所有花魁娘子都很熟的江重焕，江大才子。
一片寂静中，从祭月楼里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让人听得十分清楚。连离门口还有好几米距离的院众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李钰听到了旁边有人在小小声的感慨祭月楼的神奇，没想到轻微的脚步声透过那种神奇的石头，声音居然可以扩大到这种程度！
就几个呼吸间，只看见一个全身墨色的身影从门后走出来，仔细一看，脚步居然还有点不稳，十分像喝醉之后站不稳？
除了大惊小怪的李钰，其他人包括参赛的学子们都很镇定，这位江重焕先生本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嘛，永远穿一身黑衣，有时抱着琴，有时拿着萧，大部分时间都醉醺醺，听说除了面对自家闺女还能有个正经样，平日里不管面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似笑非笑的模样。
不过......性格奇葩归奇葩，人，还是蛮帅的啊！瞪大眼睛看帅哥的李钰不经感叹，完全就是充满男人味道，个性洒脱不羁的颓废型帅大叔一枚嘛！
看来这位江先生喝的还真不少，走到门口啥都没说，也没用执事们提前布置好的案几，歪歪扭扭的背靠着祭月楼的大门坐下，腿也没好好盘着，把怀里抱着的一把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古琴往膝上一放，抬手就弹上了。
李钰都还没反应过来，古琴深沉、古朴的声音就传入了耳朵里，自认为就是个俗人的李博士感觉全身一震，一下就被震住了。不谈其他，能发出这样声音的琴肯定是把绝世名琴，就算它很破，但声音骗不了人！
没学过古琴的李钰也不知道这位先生正在弹什么曲子，只觉得此曲用律取音十分严谨，节奏平稳中又带一丝变化。吟猱绰注一气流转，柔中见刚，如抽丝茧。而且李钰还听到很多缓慢的下滑音，听起来极像一个人思绪缠绵往复，扑面而来一股依依不舍的相思之情？这位的琴音和本人这形象还真是搭不上调，不是说这位先生就是个红颜知己满天下的风流鬼吗？怎么看这曲子里倒满满都是追忆故人，怎么有一种相思刻骨的即视感？李钰觉得自己的民乐鉴赏水平还真有可能是半桶水，再加上本身想象力又丰富，果然俗人可能还真没办法玩儿这种高雅的艺术。伯牙和子期千百年就出了这么一对，想遇到靠谱儿的知音，那可比找对象还难啊！
曲子不长，也不过一会儿功夫，这位醉酒的江先生就弹完了，只见他摇摇晃晃的抱着琴从地上爬起来，也没和任何人说话，又醉醺醺的走进了楼里。李钰看着他忽左忽右的踩着步子的背影，才突然之间发现，这位先生真的十分清瘦，暗沉宽大的黑衣像挂在身上，被风一吹，平白多出了几分让人见了就难受的，凄凉？
“元娘，我想你了......”更像是无声的叹息，风一吹，就消失了......
门口的大比第一关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但完全被颓废大叔吸引的李钰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当着山长大人的面，又神游了。
第一关，限时打谱。参赛的学子们必须在两炷香的时间里把刚刚江先生弹奏的曲子在纸上打谱，只有把就听过一次的曲子记谱记得毫无差错，才能通过第一关进入祭月楼进行下面的比赛。这不仅是要考察学子们的古琴基础，还是对他们记忆力、反应能力、理解能力的考验，而且时间如此之短，能通过的人不是天赋出众就是基础牢靠。
不过这种考法，能通过的人怕是少之又少，今年这届琴科大比怕是比往届都要难上许多，这第一关就是个下马威，谁让请了这么五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考官呢。
询况也是眉头紧锁，不过他担心的不是参赛的学子。江重焕，好多年不见，还真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