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缚戎人》和《英烈赋》(第1/2 页)
元稹对郭冰摆摆手,这才说道:“万死不辞不必,现在,你帮我抱着郭晨,我要先延医救活这位英烈!”
郭冰,自称郭子仪的后代,元稹和白居易相信。
这个时代,没有人敢冒充一个郡王的家人,这是死罪。
郭冰二话不说,抱起郭晨就朝着城里跑。
他边跑边道:“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医馆,里面的坐堂郎中被人称为神医,每天好多人去他那里求医,你们慢慢跟来即可。”
白居易和元稹空着手都跑不过他。那只大黑狗一直跑在最前边,跟随在昏迷主人的左右,眼睛一直牢牢地盯着自己的主人,生怕主人出事。
它似乎知道,郭冰是在抢救自己的主人,所以才跑在前边开路。
凡是阻挡在郭冰前边的人,看到张着大嘴,露出獠牙的大黑狗,似乎随时择人而噬的野性模样,全都心中害怕,赶紧让路。
路,似乎无尽的长。
终于,到了一家医馆。
郭冰把郭晨放在铺了麻布垫子的木板床上,对着郎中深深一躬:“这位是有大功于国的英雄,还请郎中施展妙手,救他一救。”
大黑狗小黑,虎视眈眈地盯着郎中,似乎郎中敢不救主人,它就要扑过去!
郭冰回手抚摸了一下狗头:“你很有灵性,护主啊。我知道,你是义犬,只是别发怒,郎中是神医,一定会救活你主人的。”
白居易和元稹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元稹对着郎中深深一躬,这才道:“诊费、药费无论多少,全都算我的,只需要神医施展妙手,救回这位老英雄的性命。元稹这里有礼了。”他从袖兜里取出一锭银子,恭敬地摆在桌子上,若是不够,我再续费。”
郎中已经年过五十的样子,双鬓灰白,他可是知道元稹的名号,赶紧躬身回礼:“敢不尽心救治,还请监察使放心!”
白居易尴尬地摸摸袖口,他没钱啊。
多年前以来,他就想要在长安买个小院子,哪怕不是院子,只有一、两个房间也好,只要能容身就行,可惜,他的那点俸禄连一个多余的老弱仆役都请不起。
长安居大不易啊。
这个时候只能看着好友破费了。
在长安将近十年了,白居易居然连自己的房子都买不起,今后大约、可能也买不起了。等到他能买得起的时候,又不需要他花很多钱了。
郎中对元稹客气得很,他面白,短须,但是,他看到郭晨浑身脏兮兮的,眉头皱了起来。再看看郭晨那漆黑的双手,眉头皱的更深了。
白居易心中有气,他是个不会把话憋在心里的人:“医者父母心,此人乃安西大都护府大都护、安西四镇节度使、武威郡王的信使。他从安西来,这一路风霜雨雪,野兽、胡虏到处都是危险。
他历尽千辛万苦,才赶到长安送信。
今有伤在身,还请速速观病,别再耽搁了。”
那人看向匆匆走过来的一个老者,仍然没有伸手号脉。
刚刚赶过来的这位白发白胡子的老郎中心中有气,脸上阴沉,他狠狠推开捂着鼻子的儿子,自己亲自给郭晨诊治。
过了好久,老郎中长长吁了一口气,又检查了郭晨的全身,这才道:“此人浑身是刀枪之伤,本来就失血过多。
又过于劳顿,五脏亏虚,心脉仅有一丝活力,全靠着一股气在支撑。现在好像这股气泄掉了,此人危矣。
如果医治不当,恐,命在顷刻。
我不敢说肯定能救活此人,但是,我会尽力。”
郭冰和元稹、白居易几乎同时躬身道:“多谢老神医,多谢您这个有善心的老郎中!”
那大黑狗居然一双前腿跪地,对着老郎中顿首不止!大家都能看到,小黑的双目中,流下大滴大滴的泪水!
郭冰看看小黑,眼含泪,也对着老郎中跪了下去,脑袋磕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砰然有声:“求求您老人家,还请您老人家施展妙手,救我族人一命,他就是百姓口中传说中的,独守安西的那位铁血郡王郭昕的兄弟,也是我的族叔啊。呜呜!”一个硬汉,居然嚎啕大哭!
白居易仰起头,似乎这样就能让流出来的泪水再流回去。
元稹仰天长叹:“想不到啊,我今天居然看到了自家的兵卒却被自家的人亲手缚戎人!
他们居然敢亲手把保家卫国的英雄当做胡奴献俘阙下!可耻!可叹!可悲!可恶!
苍天有眼,英烈无罪!我要赋诗一首,诗名就叫《缚戎人》!”
元稹,中唐大才子,出口成章。
可惜,他思索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有吟诵出来!
白居易道:“你就别勉强自己了。你现在心情激荡,又不知安息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可能写出好诗?
等郭晨醒来,咱们好好和他交谈一下,必定知道安西大都护府这么多年没有音信是怎么回事了。现在,你凭空想象,怎么可能做出好诗来呢?”
白居易提倡新乐府运动,当然支持元稹了。他同时主张,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所以,他希望元稹写出安西大都护府的真实情况。以诗讽今,关注现实,参与现实,他认为这是社会责任也是历史责任。
和当今有良心的小说家和学家要忠实地记录历史的原则,一脉相承。 所以,他注定前面大半辈子不得志。
李白如此,杜甫如此,他白居易也不能逃脱这个命运的怪圈。尽管他后来也算是熬了出来,终于获得一个虚职,那又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