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堡篇 第1回下 听风楼寻迹又逢君(第1/3 页)
听风楼靠近南城门,往来人多口杂,是上邱城里,追求清净雅致的显贵们最看不上的酒楼。
一楼为过路的人提供茶水吃食,门前又总是聚集众多摊贩叫卖,最是热闹。二楼十来张桌子,以屏风相隔便称雅座,是附庸风雅却嫌酒贵的酸人常聚的地方。再想上三楼,得有楼下的伙计拿了房牌才能去,那里有六间客房,从未客满却日日有人前来,是男女登对共度良宵之所。
俞竹跟在伙计身后,拿着一块三楼的门牌,一脸的无奈。
两人来到门头写着“春和”二字的房门口,伙计将备好的吃食交给俞竹,转身下楼去,却在楼梯口停留,看见俞竹进门后,小伙计喃喃笑道:“两个大男人一间房,今日可见了怪了。”
俞竹归来,将吃食放在桌上,瞥见对窗临字的萧晚没有停笔的意思,便自顾自为他斟满酒杯。
今日晨起,俞竹依萧晚前一晚的嘱咐,来到听风楼,订了三楼的一间房。近晌午时,萧晚才款款前来,命俞竹摆设纸笔,对着窗外的喧闹,却能静下心来临摹写字,这一写就是半个时辰。
俞竹无可奈何,只能小声抱怨:“一来就写字,府中的房不比这里宽敞吗?为何偏来这听风楼里写?叫人看了笑话。”
萧晚停笔,看看眼前的字帖,十分不满随手扔在一旁,他显然是听见了俞竹的抱怨,影响了心境,笔下的字越写越差。
“俞竹,”萧晚呼唤他来自己身边,却不看他,一边下笔一边说:“你跟我几年了?”
“五年了。”俞竹抠抠腰带说:“比戈周,少了十来年。”
萧晚放下笔,让俞竹为自己倒一杯茶来。
“侯爷,这饭菜您好歹吃一口吧。”俞竹故意放缓递去茶杯的手,希望萧晚能改变主意。
萧晚饮了茶,这才直视俞竹,从他眼中看出些许担忧,萧晚放下茶杯宽慰他说:“我被免除职务的事,没什么大不了,他们都希望我只做个清闲的侯爷,那我就遂了他们的愿。”
前几日萧晚从王宫回来,刚歇息片刻,宫里传来旨意要免去他西崖府的督察之职,想到此处,俞竹仍旧心有怨气,问道:“爷,巫马国师就那么厉害吗?”
萧晚点点头说:“厉害着呢,有他在,羌武国才有如今这副繁华昌盛的模样。”
俞竹不明白萧晚是不是真心在夸赞,他说出自己的顾虑:“可他或许真的是……”
萧晚看向俞竹,眼神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萧晚知道俞竹是为自己鸣不平。
“在我十一岁时,先代国王陛下逝去,奡云国与东南国对我们虎视眈眈,举国上下都陷入沉痛和担忧之中,唯有巫马羿,引领百官重振朝纲,虽手腕强硬了些,但不得不承认,当今陛下是在他的助力之下,仅仅两年,便扭转了这危机局面,且有望让羌武国成为三国之首。
“没有人会质疑他的治理才能,就连他巫马的姓氏都是先代陛下赐予他,代表对他能力的肯定。纵然关于他是妖师的流言从未停歇,也未曾动摇他在当朝权贵们们心中的地位。无论流言如何,于他而言又有什么重要呢?”
俞竹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想为萧晚驳一驳。
“若是不是他,陛下怎会突然免去您的职务,在您免去职务的第二天,苏南就死在狱中,难道这与他没有半分关系吗?”
萧晚的神色略有阴沉,不快地看向俞竹。
“卑职口无遮拦,冒犯了国师,请侯爷降罪!”俞竹虽跪地请罪,却拱起手来遮住自己倔强的脸。
萧晚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一遍,压下他的手说:“行了,瞧你的样子可有一点知错?”停顿片刻,萧晚看了看他身后桌上的菜品,又说:“菜要凉了,咱们吃饭吧。”
萧晚起身准备洗洗手,路过窗边忽然瞧见楼下的街道上,一个身影疾驰而过,还未看清以待确认,那身影后面便追来吵吵嚷嚷的一群大汉。
“这汤还是热的,您先喝一口汤吧……爷,在看什么呢?”俞竹放下汤碗向他走来,站在他身后探着脑袋朝窗外望。
“你瞧,那人是否有些眼熟?”
顺着萧晚所指的方向,俞竹瞧见一个年轻男子的背影,正冲进对面一座布坊,接着一群大汉也跟了进去,不一会儿布坊内跑出来数名受到惊吓的客人,大声呼喊着什么。
“爷,咱们还是……”俞竹话还未完,忽然一个身上披挂着艳丽布料的年轻男子,从布坊二楼破窗而出,幸而身上的布匹勾住屋檐,那男子才没能坠落在地。趁着男子往上攀爬时,大汉们追赶过来,找到了挂在屋檐外的男子,他们纷纷越窗而出,却因几人体型略宽,一起卡在窗框里,你推我搡也无法挣脱。
年轻男子终于爬了上来,站在被卡住的几人面前,指着他们大笑起来。
忽然,有一个大汉挣脱出来,其余几人也随即脱身,他们再一次翻窗来到屋檐上,看着无处可逃的年轻男子,他们缓缓上前,一把抓住他身上的布匹,将他揪住。嘲笑者与被嘲笑者,因此情势颠倒了过来。
“我真不知道那是您夫人啊,看背影和大哥您一模一样嘛。”若生此刻觉得自己无比委屈,面对近在咫尺的几个大汉,感慨适才还不如掉下楼去。
“住口!”屋内一个体型健硕的女人探出头来,气喘吁吁地说:“敢轻薄于我,弟兄们别放过他!”
说罢,那女人试图翻窗而出,却不料脚下不稳,一脚踩空扑向众位大汉,一拖二、二拖三,几人纷纷摔倒,那布坊二楼屋外的房檐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重击,一瞬间坍垮。
楼上楼下看热闹的众人一阵惊呼,在一片破瓦废土之中,却并未瞧见原应该摔落在地的众位大汉,原来,危机之刻,若生挣脱出来,将身上的布匹扔出,让几人抓住,自己拽着另一头跳入屋内,拉着几人挂在梁柱上,才没让他们掉落下去。
若生踩在光秃秃的屋檐横木上,将布匹这一头系在上面,随后拍拍屁股,悠然自得的下了楼。望着似饱满秋果一般悬挂在外的几名壮汉,若生憋住笑,拱手说:“咱们一报还一报,各位大哥,小弟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罢便逃离了布坊,混在人群中,一溜烟地跑了。
钻入一个人少的巷道里,若生才稍稍放下心里,倚靠在墙边,喘口气拍拍胸口,心想着:“亏得我机灵,但愿他们不会再追来了,哎,师父啊师父,徒儿后悔了,不该逞能自己跑出来……”
一只手突然放在他肩上,惹得若生一哆嗦,连忙转过身来跪在地上,不停求饶说:“饶了我吧大哥,真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