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南北文化差异大，大学宿舍小派别

下江省有十三个地级市，长江割裂，一分江南江北。江北地区历史上经历了多次战乱和自然灾害，工业化进程也比较滞后，自改革开放以来，国家与省内资源也是更倾向江南地区。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江北的交通水平甚至一度落后江南二十年，整个江北地区除了沛州地无寸铁。

安之若自记事起，就比较讨厌南方回来探亲的亲戚，特别是浦江的亲戚。那些亲戚回江北省亲只会带几包大白兔奶糖，而每次返回浦江，则是大包小包像扫荡。

历史的原因加上地域的远近，宿舍里慢慢形成了两派人。江南的愿意跟江南的玩，江北的愿意跟江北的玩。江南的嫌弃江北的土气和穷，江北的则讨厌江南的精明和势利眼。安之若来自盐州市，属于江北，骨子里也是跟江北的几个兄弟走得近一些。阿手是江北的，跟安之若最铁。大黄虽然是江南的，但是他的淳朴与憨厚，同学老师都很喜欢。来自江南的胡四，特别的精明和爱占便宜，宿舍几个都不爱跟他玩。

江南的经常聚在一起看剧，他们的品位和习性也是惊人的相似。爱看日本动漫，爱听宝岛的陈绮贞和杨乃。喜欢收集限定款的球鞋，有时还会约好一起去看一场F1。江北的聚在一起就是扎金花，喝啤酒，到师范学院找女朋友。

安之若上学是带足了到年底放寒假前的生活费的，于爸于妈是按一个月八百给他准备的。八百块看着不多，其实相当充裕了。那个时候的食堂蔬菜有五毛和一块的都是时令蔬菜。一块五可以炒肉丝，炒牛肉丝、两块五则是一大勺红烧肉。除了四个公平竞争的食堂，学校还有一个面包牛奶店，一个面馆，一个卖炒饭的店。要是这些不能满足，学校大门正对面，还有一个美食城。三块钱任选的盖浇饭、盖浇面管饱。

“大黄、阿手出去吃饭不，今天请你们吃鸡煲，跟你们聊点事儿。”安之若思来想去，决定带这两个哥们混。

“我要吃大份的，奇味的。”阿手抬起那油光满面的脸，张着大嘴乐呵着。大黄最有行动力，已经下了床穿好鞋，随时准备出发，甚至还梳了梳头。

下午四五点钟，学校里还有不少人在上课，到了美食城，基本上每家店都没开始上客。点了菜，几人坐定，安之若给两个人都拿了瓶汽水。

“下面我说的话，你们可能比较惊讶，但是初衷就一个，带你两小子挣钱。”安之若直切主题。

“我开了一家设计公司，是做泛光照明设计的。已经接了一单生意了。你两是愿意按部就班地等毕业后找工作，还是跟我混？”安之若继续说道。

大黄比较憨厚，还没反应过来，阿手嘴里的汽水吸管直接吓掉了。

“大哥，信息量太大了，我消化消化。你说你开了个公司？你别开玩笑了，你会做那个什么照明设计吗？这个行业有前途吗？我们学的专业好像也不太相关啊。”阿手缓了一会，问了一堆问题。

“我老妈是让我毕业了回去考公务员的。”大黄老实说道。

“大黄，你的性格不适合当官，就算考上了也是最底层。而你阿手，你样子那么猥琐，不抓紧时间赚钱，将来估计找不到老婆，就算有，估计也会离婚。最重要的，我们学校是个什么德行的学校你们不清楚吗？在下江都是垫底的二本。你们考虑一下吧，不说了，吃鸡煲。”安之若噼里啪啦吓完他们，再不说半句。因为他意识到，太快了，必须要做出点什么成绩让两个人看见。他们不过是刚刚高中毕业进入大学的小伙子，涉世未深，价值观还没有真正形成呢。

还没吃完，连若涵已经在店门口张望了，在等安之若去大学城实地踏勘，为设计方案做前期准备。安之若匆忙吃了两块肉，喝了口汽水买了单，拉着连若涵的手就走了，留下了风中凌乱的两人。 安之若相信，不用太久，这两小子就会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混了，很快。

大学城还没有完全建好，现场也只能大致走一遍，知道哪里是主干道，哪里是次干道。手里拿着建筑效果图，跟现场核对一下就算踏勘完成了。

两人走累了，在路边的卖冷饮的摊摊坐了下来，一人要了一只老雪糕。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卖冷饮的老人家聊了起来。得知老人是本地人，家里的农田被大学城征用，补了一点钱。但是没地种了，老两口不知道干点啥。子女都在南方打工，看这里工地多，男的就去工地打零工，女的腿脚不太利索就摆个冷饮摊。

顺着老人家手指的方向，看到他们家也是一上二的老式筒子楼旁边还附带一间屋子做厨房。想必家境都不错，老两口还都是体制内退休的。安之若不禁感叹，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南城市里的老人家退了休，大概就是喝喝坝坝茶，打打麻将。下江省的老人家就一定要找一些事情来做，挣多挣少无所谓。目的就一个，为子女多存点钱。外省老说下江省有钱，家家住楼房，个个当老板。其实安之若知道，下江人最珍贵的品质是勤劳。

安之若不禁想起远在盐州老家的父母，他们是最普通的人，没在体制内。母亲是初中学历，年轻的时候是纺织工，后来九十年代遇到改制，下岗了又到私企的纺织厂上班。父亲是高中学历，当过民办教师，进过镇上的化馆工作，经常带着安之若到乡下放电影，算是第一批化工作者。一直没有编制，后来学了驾照，又给民企老板开车。开了几年自己又买了一辆客货两用的小车，做拉客拉货的生意。

童年的安之若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去县里买一套新衣服备着过年，平时也都是挑一些表哥们的旧衣服穿。所以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过年，年三十就会穿着新衣服，一直在那照镜子，这种兴奋的感觉能持续好几天。虽然比不上富贵人家，也没有经常穿新衣服，但安之若也从没有饿过肚子，每天上学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安之若爸妈那辈人经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了首尾”，大概意思就是当父母的，直到把最小的孩子供养到结婚，才算尽完养育义务，才算了了首尾。

父母都没出过远门，一生都在忙碌着。既没去过首都BJ，也没去过远在西南的桂林。想到这些安之若就紧迫了起来，既然给了自己这样重来的机会，得让父母早点享受晚年生活了。

两个人坐在田边，吃着老冰棍，夕阳懒洋洋地洒在他们身上。远处没被征用的田间，有个干活的农汉唱起了淮剧《打金枝》，这一段安之若熟悉，因为自己爸妈很喜欢用录音机在家里听这出戏，老两口有时候还会一个拉二胡一个唱。

“我父王本是唐天子

我是龙生凤养金枝玉叶

怎能与他们把头低

侍儿们快将红灯高挂起

等驸马回宫来饮酒谈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