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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前面就到了。“小兰指着斜对面道。
清溪望过去,在密密麻麻的大小商铺中,艰难地找到了她的目的地,张家菜刀铺。铺面不大,两侧橱柜、墙壁上摆满了菜刀,中间空地只能容三四个成人并行。掌柜是个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清溪看到对方的大肚子,眼睛不由一酸。
这位掌柜的身形,与父亲有些像。
菜刀铺的生意似乎很冷清,即便如此,有客登门,张师傅也没表现出什么热情,扫眼小兰怀里抱着的蒙布篮子,便继续坐在小木板凳上,低头磨菜刀,擦擦擦的声音并不悦耳,传到清溪耳中,却十分亲切。
从小兰手里接过篮子,清溪走过去,慢慢蹲到张师傅旁边,见张师傅没有停下的意思,清溪就安静地等着。
张师傅一边磨刀一边又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眼中的专注叫他愣了愣,那么认真,仿佛在看电影。
“有事?“张师傅停了手,终于有心情搭理客人了。
清溪点点头,掀开篮子上的粗布,垂眸道:“家父是厨子,这是他生前惯用的一套刀具,烧成这样,您看能修好吗?“
早在清溪掀开粗布时,张师傅的眼神就变了,一般的厨子手里留两三把菜刀就够用,这篮子里大大小小、厚厚薄薄十几把刀,凭刀断本事,小姑娘的父亲绝非无名之辈。
张师傅无心问东问西,捡起菜刀一一看过,直接报价:“一柄五毛,十六柄一共八块,三天后来取。“
小兰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么贵?我一个婶婶来你这修过菜刀,你才收她两分!“
八块钱,她一个月工钱才十五块!
张师傅没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清溪。
清溪取出钱包,抽了一张十块的纸钞递给张师傅。
“还是小姑娘识货。“张师傅去柜台那儿翻出两块钱,连着收据一同交给清溪,笑呵呵道:“放心,叔叔保证让这些刀焕然一新。”
“多谢您了。”清溪郑重道。
张师傅继续磨菜刀,清溪领着小兰离开了刀铺。
小兰好歹是顾家出来的,联系徐望山神厨的称号,知道那套刀非普通菜刀可比,便不再心疼修刀钱,尽职尽责地为小姐充当向导。清溪出门不是为了玩,经过绸缎铺子、胭脂店,她看都不看,只对两侧酒楼、饭馆有兴趣,每到一处,必会驻足观察一段时间。
秀城、杭城,流行的都是南菜,徐庆堂如果开在杭城,肯定也会生意兴隆。
一条街逛到头,清溪脚底有点酸,对徐庆堂的前景却充满了信心,剩下的,就看她何时能学会所有菜式来撑起酒楼了。
“小姐,咱们原路回去,还是换条路?”此时已近黄昏,御桥街越来越热闹了,不少酒楼前客人都得排队等着,小兰担心人来人往挤到清溪,更倾向换条路走。
清溪却要原路返回,刚刚她研究了杭城时兴的菜式,这次,她想看看有没有商铺出租,当然,这条街如此繁华,清溪没有抱太大希望,碰碰运气罢了。
“小姐你看!”
重回御桥街中间地段,小兰突然抓住清溪胳膊,兴奋地指着左手边叫道。
清溪扭头,看到一家老面馆,牌匾上“一碗仙”三个字仿佛被烟薰过,黑漆漆的。面馆左侧是家新潮的西餐厅,电灯明亮,右侧是栋两层的大酒楼,廊檐下挂着一溜大红灯笼,左右夹击,越显得中间的面馆陈旧不起眼。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逛过一条街的清溪,对这家面馆并无印象。
面馆两扇木门,一开一关,关着的那扇贴了一张招租告示,价格面议。
清溪重新打量一番面馆,脑海里豁然开朗。
父亲横死,清溪真的下决心要重振徐庆堂的,但她一来没钱买酒楼雇伙计,二来她也没有学会徐家的祖传手艺,那天顾世钦问她的具体计划,清溪无言以对,来杭城路上,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规划。
但这家面馆,给了清溪启。
为何不从最简单的开始?
徐家菜谱包罗万象,各种面食也在其中,她就先开家“徐庆堂”面馆,一边攒钱一边练习厨艺一边积累做掌柜的经验,等一切准备充足,便可以将面馆改成酒楼了,相信那时,“徐庆堂”三字在杭城也有了一定的名气。
“哎,杨老又开张了?”
就在清溪站在面馆门前、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时,路边有人惊喜地跑了过来,古怪地看看清溪,然后推门进去了。
清溪回神,担心铺子被人抢先租走,连忙也跟了进去。
先进的男人熟稔地同厨房里的老者打招呼:“杨老腰可大好了?”
“好什么啊,一动就疼,今天实在手痒痒,背着老婆子溜出来的,说吧,想吃啥,趁老婆子还没找过来,我能做几碗是几碗。”杨老收拾完里面,探头往外望,瞧见清溪主仆,老人家眯眼笑了:“新客啊,算你们运气好,能尝到我老杨金盆洗手前的最后几碗面了,怎么样,想好吃什么面了吗?”
说话的功夫,又有两个客人兴高采烈地进了门,都先慰问杨老的身体。杨老招呼完老主顾,继续笑眯眯地等清溪点面。
老人浑身洋溢着能够进厨房做面的喜悦,此情此景,清溪不忍谈生意,飞快看过墙上挂着的菜单,为她与小兰点了两碗三鲜面。
杨老精神十足地吆喝声“好嘞”,脑袋一缩,退回厨房开始忙活。
二女挑了一张靠近厨房的桌子,从清溪的角度,能看见杨老揉面切面的身影。老人家忙碌地很开心,只是弯腰或转身时,眉头都会皱皱,仿佛在承受什么痛苦。根据前面几位客人的谈话,清溪已经猜到,杨老因为身体缘故,要回家休养了,不得不将面馆出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