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破剑境

夏侯冬生感慨够了，转头又看向三娘：“第二件事呢？且说来。”

三娘神色严肃几分：“不用点穴，你与他打一场，若勉强能战个平手，还请前辈教他些厉害的功夫，我瞧着，隔空点穴那招就不错。”

沉舟被三娘一番话说得顿时怔住，先是疑惑地望向三娘，与之对视后，神色中多了几分被理解的动容。

想要成为第二远之那样的天下第一，与高手对决，是武林人士必须越过的山峰。

夏侯冬生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刺耳难听，三娘皱着眉想要去堵耳孔，但五脏六腑已疯狂翻涌，正要抱怨，夏侯冬生突然打住， 说道：“我觉得，他可以学学我的笑声。笑，可令人舒畅，亦可杀人无形。”

沉舟皱眉，三娘抢在他之前道：“不了，不了，这个笑我受不了，还是教别的吧！”

夏侯冬生闻言不再说话，人影晃动，转瞬就跃在沉舟身前，语气平静：“出招吧。”

沉舟不说什么，直接提剑刺出去。

说实话，方才那笑声震得他恶心难受，想着还是与三娘尽量远离老头儿，如此喜怒无常，哭哭笑笑、杀人救人仅一念之间，与他多待一会儿，凶险便多一分。因此，他一出手，便用上近来琢磨出的新招式。

夏侯冬生看沉舟出剑，本能地闪至一边，却忽然想起，能让自己闪避的，天下唯华云浅一人，没料想此刻却是名不见经传的沉舟小子，心中一动，脚步轻挪，退后一步随即又欺身上来。

简单至极的退、进，却轻易避开了沉舟极其犀利、刁钻的一剑。

沉舟看一剑不中，又斜挥长剑，速度快如闪电，在他与夏侯冬生间架起一道剑雨幕墙。

夏侯冬生本想在进攻时，将对方长剑一举夺下，不料电光火石间，手指竟一阵生疼，迅速抽回，发现已被剑尖划破，鲜血转瞬就渗出来。

起初，他完全没把这小子放在眼中，此刻见沉舟独创的剑幕，又低头看看流血的手指，平静无波的内心起了波涛。

高手对决，招式中难免会有破绽，即使没有破绽，招式与招式间的衔接，不可能做到丝滑顺畅、天衣无缝。总结来说，间隙，避无可避。也因此，它成为不少武林人士破招拆招的良机。

但沉舟剑法十分精妙，似乎汇聚了很多诡异的招式，大开大合、小吵小闹，且不提每招都使得极其漂亮，就连衔接处也是相当顺滑，仿佛所有杂糅的一切，本就是浑然天成的一体。

夏侯冬生睁大眼睛，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呆呆看着，嘴唇和手指微微颤抖，暗示内心已起了滔天的狂澜。

沉舟看对方并没有再攻的意思，索性停下挥剑动作，只将长剑握于手中，保持最基础的戒备。

三娘凑上来站在沉舟身侧，看夏侯冬生如中了魔怔，只是痴痴盯着虚空。

三娘尚在纳闷，沉舟却轻轻倒退几步提起包裹，拉起三娘的手就向洞外猛冲。

刚跑至洞口，就见眼前一片花影，随即夏侯冬生又挡在沉舟身前。

沉舟有点儿薄怒，挥起长剑又刺过去，不料夏侯冬生竟完全没有躲避，只是痴傻地盯着沉舟手中的剑。

深知对方武功精妙，是以，长剑即将抵达对方身体时，沉舟并不多想，仍旧将锋刃继续向前送去。不料，夏侯冬生丝毫不做闪避，更莫提什么还击。

三娘大呼一声，沉舟也无比惊骇地收剑，就见夏侯冬生的胸口多了一个寸深的伤口，此刻正向外冒着鲜血。

忽地，沉舟和三娘被一阵刚猛内力掀翻，但好在没受什么伤。

二人搀扶着起身，看夏侯冬生仍旧对着虚空一言不发、眼神迷离，沉舟轻叹口气道：“ 前辈，招也过了，内力点穴我今日也不学了，眼下我二人还有更重要的事，还请前辈放我们离开吧。”

夏侯冬生仍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沉舟再叹口气，幽幽说道：“前辈，你对剑看得过重，何必如此执着？使什么剑，又有什么关系？”

三娘聪慧，自然也能听懂沉舟的用意，劝诫夏侯冬生莫要对剑太过痴缠。

猛地，夏侯冬生纵身跃起，朝沉舟胸口又是一掌。沉舟再次被掀翻在地，胸膛似乎遭了千斤锤击，瞬间涌出一股黑血，但没多久，浑身竟然觉得无比畅快起来。

那边，夏侯冬生又发起疯，一掌一掌打向虚空。

三娘焦心不已，十分后悔自己让老头儿与沉舟对决的提议，却见沉舟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反过来安慰道：“三娘，放心，他将我过往的所有残毒都清理了，现在我感觉不能更好了。”

三娘听了，杏眼睁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洞中四处乱窜的疯老头儿，眼神中投去几分怜悯、几分感激。

沉舟也看向夏侯冬生，就见他终于消停下来，又开始仰面大笑。被抓耳挠心笑声支配的恐惧，让三娘匆匆捂上双耳，躲在沉舟怀中等待煎熬时刻的过去，没料想，沉舟却轻轻将她双手的力道卸下来，三娘心中又气又怕，但迅速转为震惊，这笑声已不再可怖凌人，反而更像寻常老者的会心之音。

待夏侯冬生彻彻底底笑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冲沉舟抱拳行礼道：“多谢沉舟大哥哥，让小弟弟我破了剑境。”

沉舟怔愣，三娘却坚信，老头儿是真疯。

沉舟看了半晌，轻声道：“前辈，既然已勘破，在下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那软剑就在望都亭崖底，拿或不拿，全在前辈个人，只是沉舟希望，若真得泣血，前辈只用它比试即可，莫要胡乱伤及他人。”

说罢，冲夏侯冬生抱拳，拉起三娘就要走。

不料，夏侯冬生似乎想到什么，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时鼻涕眼泪满天飞。

大男人如此情态，沉舟实在看不过去，不解询问道：“前辈，你寻得泣血，加上这身功夫，已然天下无敌，大仇即将得报，为何还如此痛心疾首？”

夏侯冬生从嚎啕大哭转为抽抽嗒嗒，委屈地说道：“你猜我为什么非得锻造神兵，那华云浅比我武功要高出十倍，我用一把破剑，如何胜他？我根本打不过他啊！”

说完，抽抽嗒嗒转为低声呜咽，一通下来，确实伤心到了极点。

三娘反应极快道：“前辈是担心，纵然得了泣血，依旧打不过他。因为方才与沉舟对决，前辈发现，制胜关键不在兵器多么锋利，而在于人自身的实力。”

被说中心事，夏侯冬生又突然张嘴哭喊，后来难过到干脆躺在地上，像个顽劣至极的孩童，疯狂地撒泼打滚。

一时间，场景滑稽非常，令人有些想笑，又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