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别离情

沉舟依旧难掩面上惊讶，半结巴着张口：“难道，你就没有所图吗？”

吴庸认真地想了片刻，一字一句说道：“也并非无所图。你只要做好两件事，第一，永生不负三娘；第二，喊我声师父。这个，不算难吧！”

沉舟沉思些许，声音低而有力：“吴前辈，喊你声师父，并非难事。只是，你以前恶事终究做了不少，若今后依旧我行我素，在下实在不能保证袖手旁观。我心中的师父，不仅胜在武艺，更要胜在人格。”

吴庸听完，也不恼，甚至好笑地说：“放心，以后我不会杀人了，除非那人拿剑抵我脖子。另一件事，你还没允呢。”

沉舟看一眼溪边正开心洗马的三娘，心下一阵柔软，语气也隐约缱绻几分，说道：“这个也请您放心，我不负她，哪日若她殁了，我也会同死。”

吴庸起初本想责备沉舟的话没轻没重，突然想到若干年前的某件往事，眼前瞬间模糊起来，这个年轻人的身姿，挺拔到与那人并无二致，但对待爱人的方式，起码在吴庸看来，有着千差万别。

吴庸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微别过了头，嘴里没好气地说道：“你别以为，认我为师父有多委屈，多少人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日后江湖行走，干了好事也便罢，干了坏事，为师还能替你背个黑锅。”

沉舟也笑了，心中生出颇多无奈，道：“在下，哦不，徒儿还是不明白，这样做，对您究竟有什么好处？”

吴庸并未回头，目光仍投向远方，口中幽幽说道：“若你空有一身功夫，以后没有施展的机会，也没个传人替你发扬光大，心里自然，还是不甘的。”

沉舟一动不动，盯着吴庸半晌，神态和语气皆释然了，说道：“好，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罢，认真地匍匐跪地、叩拜。

待沉舟结束拜师动作，吴庸轻咳一声，以掩饰内心的狂喜，声音却依旧傲娇着：“嗯，不错。徒弟，快去寻三娘，今日多做几个菜，为师心里有些畅快。”

沉舟摇摇头，无奈应道：“好，徒儿这就去。”

不料，吴庸却猛地起身，眼神示意沉舟继续练功，做饭这种小事，师父去即可。

沉舟被这小老儿整得更无奈了，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认个师父，貌似还有点儿意思。”

就这样，三人在藏身洞待了三月有余。

这段时间，沉舟不仅掌握了吴庸的全部功夫，还在吴庸和三娘协助下，将思无涯的武功秘笈仔仔细细消化一遍。沉舟自认为，现在除了内力因没岁月积淀而略显弱势，其它方面，与两位老头儿基本已不相上下。

吴庸也颇为有趣，每当沉舟学会一套他的功夫，且不做任何修改时，他欢天喜地的样子，完全就是个老顽童。而一旦做了微调，或开始练习思无涯的功法时，他便吹胡子瞪眼，哪哪儿看着都不顺心。

这日晨间，沉舟起得很早，将近来所学功法精髓大体练习一遍，又觉得不够，在藏身洞外的几株参天古木间蹿来蹿去半个时辰，为的是精进下轻功。

待所有动作演练完毕，他觉得丹田处似乎有磅礴之气汹涌着。

闭目养神片刻，睁眼后，发现一完美无缺的脸蛋突然靠近，沉舟瞳孔睁大，正要呼喊，却冷不防唇上被轻啄一下，这下眼睛瞪得更圆，脸部也开始泛起猪肝红。

三娘甜甜的笑容挂在脸上，温柔说道：“我当哪家美男子呢？原来是我的沉哥哥呀。”

沉舟心中欢愉，脸上却依旧维持着严肃，佯装斥责道：“三娘，莫要胡闹。”

不知从何时起，每日练功结束，三娘都送上一香吻，有几回甚至当着吴庸的面，让沉舟很是难为情。

三娘也不气，坐在沉舟旁边，亲昵地挽其胳膊，说道：“我不管，你是我的，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放手就被别人抢走了。”

说罢，三娘又欲亲近，沉舟半推搡间，就听古树尖上传来笑声：“小情人，就是有趣呐！”

沉舟无比惊讶，吴庸何时上去的，自己晨间练了许久，甚至在古树上纵来纵去好几番，怎地完全没感受到这老头儿的存在？本以为自己除了内力，其它可以比肩，没想到，吴庸这老头儿依旧深不可测。

果真，年少最易轻狂。

“刷”地一声，吴庸轻轻飘落至地面，像一片孤叶，在空中似有似无。

三娘娇嗔道：“吴老头儿，你怎么总拿我俩开玩笑？”

若换做往昔，吴庸早已哈哈大笑几声，今日面上却十分肃穆，沉舟和三娘皆是不解，就听吴庸连续叹气，喉间苦涩地说道：“臭小子，差不多了，该走了。”

沉舟愣在原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没料想，三个月竟是眨眼间的事。

环顾下身后洞府，此前无感，如今心中颇有几分不舍，但毕竟大事当前，没什么时间去伤春悲秋。

沉舟点头，冲三娘说道：“好，我去喂马，你去收拾三人行装。”

三娘想到马上奔赴千芝谷，心中又惊讶又兴奋，看沉舟面色依旧如常，目光如水地看着她，她浅浅勾起一抹微笑，柔声回复：“好，听沉哥哥的，我们一起。”

一时无言的吴庸，此时倏地发话：“三娘，收拾你们二人的物什即可。”

沉舟怔住，三娘此时却急了，眼角隐约泛起潮雾，声音也带了几分委屈：“怎么，吴老头儿，你不跟我们一起了？”

吴庸定定看着远方，日头已越升越高，心下感慨着，这是属于年轻人的时刻啊。

看二人视线依旧热切地看着自己，吴庸捋捋胡子，沉声说道：“三娘，我答应过你，不再杀人。我也应了沉舟，以后不再作恶。可一旦入了江湖，太多身不由己，哪会事事都随了心愿。所以，我决定，在此地颐养天年。你二人走吧。”

沉舟这时才轻缓地说道：“师父。真的不一起了么？”

吴庸觉得自己很不擅长面对离别，因此迅速起身朝远处走去，脚步有些踉跄，声音由近及远隐没于山色中：“你们快走吧，老朽实在不会与人告别。”

沉舟看着虚空半晌，终究叹口气，朝地上跪了三下。三娘膝盖也觉得软，跟着一起拜了去，沉舟心中隐约有个猜想，因此也并不惊讶。

二人牵着马，徐徐走出山谷，就听虚空中传来苍老嘶哑却又雄浑有力的声音：“三娘，沉舟，你们是老朽这世间最关切的人，遇到难处，记得寻我。”

沉舟拉着三娘的手，同样以内力传音道：“沉舟携三娘拜别师父！”

说罢，二人冲着千芝谷，一路西行。

走到半路，三娘觉得包裹中似有异样，让沉舟勒住马绳略作停顿。沉舟抬眸正欲询问，就见三娘从包裹中掏出一碧玉色的圆球。

世间独一无二的混元珠，吴老头儿竟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