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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天意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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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水娘娘庙内

庙祝龚江正盘坐在殿前,手中持着一签筒,里面五根木签之上刻有姓名,他在此摇晃多时,口中念念有辞,似乎在沟通天地神灵。

而徐员外领着另外两位贵客,以及数名宾客跪在蒲团之上,等候多时。

这两位贵客,其中一位姓胡,是清河县的县丞,另一位也姓胡,是他的儿子,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有些病殃殃的年轻人,名唤胡德正。

胡县丞是经由徐员外引荐,带他来找一位高人解决祸事,哪知这庙祝一见到他,便说:“祸福自有天定,至于天意,要再等一个时辰,才能知晓,切勿多言。”

忽然庙祝停下手中的摇晃,他站起身来,回头遥望远处的湖面,有一艘小船从孟家湾的渡口驶来,他笑了笑,忽然老泪纵横,以一种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感怀道:“十三年零五个月零七天啊,我的好徒儿,终于肯服软了,知道来看我了。”

徐员外与胡县丞面面相觑,不知这位白发白须白眉毛的老神仙为何落泪。

尤其是徐员外,他心头一震,知晓这位庙祝年岁极大,依稀记得他年幼时,他的爷爷带他来此处,当时便是这位庙祝,这么多年,模样几乎没怎么变。

究竟是何事能让这位老神仙激动落泪?徐员外百思不得其解。

“胡施主,你的事情,挪水娘娘的意思是,只需要今年的挪水神女就可以解决。”

“可是”,胡县丞话刚开口,便看见庙祝将手中的签筒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胡县丞听到事情可以解决,来不及高兴,便看到凑到眼前的签筒,他害怕触及什么忌讳,一时不敢接,看向一旁的徐员外,见他点了头,才接了过去。

“今年的挪水神女是谁,娘娘内里已经定了,你们自己试试便知”,说罢大笑离去。

胡县丞摇晃着签筒,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根竹签落在地上。

县丞儿子急忙捡起,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字:孟芜。

“孟芜,孟芜,孟芜……”,他反复念叨着,脸色变得潮红,眼中涌出热泪,就是你可以救我吗?

“再试一次”,徐员外示意。

胡县丞从儿子手中掰回竹签,放回签筒,又试了一次,这次他自己捡了起来。

“还是孟芜”,胡县丞已经确信这就是挪水娘娘选的神女。

“我来试一次”,徐员外自己又试了一次,结果照旧。

他身后的宾客也都跃跃欲试,签筒在他们手中传了个遍,十数次的抽签,结果都是同一个人。

“看来娘娘真的已经选出来了”,一个宾客感叹道,不想今日居然看到了神迹。

“或许,可以打开签筒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其中一个不信邪,开口道。

其余宾客也有这般想法,但却没人去打开,都有所忌讳。 签筒回到徐员外手中,他作为附近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户,一向不曾干预挪水神女的人选。

一来,这是一项旧俗,自他记事时便有,对此事还是有所敬重;二来,他也不屑于去干预此事,毕竟神女的肥缺也入不了徐家的眼。

但他最宠爱的女儿似乎对当神女的事情耿耿于怀,去年没选上,已经哭了一次鼻子,这次恐怕哭得更凶。

他叹了口气,胸膛里跳动的爱女之心,使得他打开了签筒的盖子,胡县丞父子二人与其余宾客纷纷投来目光。

签筒内还有四根竹签,其上刻有另外四位完整跳下独竹舞的女子,分别是:徐盈盈,蒋菡、郭春儿、郑玉。

“看来真的是天意”,徐员外向后一坐,将手中的刻有孟芜名字的竹签放了回去,盖好盖子,“而天意难违。”

宾客扶着他站了起来,徐员外恭敬地将签筒放在了香案上,对着胡丞相说道:“胡兄,稍后你我一同去见一见这位挪水神女可好?”

鼓声从娘娘庙四方响起。

四位头戴黄巾、赤裸上身的力士用力敲醒沉睡一年的皮鼓。

“咚、咚、咚。”

远方数以百计的渔船在听到鼓声之后,更加快速地朝着娘娘庙所在沙洲驶来。

一道道无形但却可以被感知的音波,向四方蔓延而去,所波及的众人,无论是摊贩上的生意人与顾客,还是一早就等在庙前空地上的信徒们,都停下了交谈,静默不做声。

众人纷纷看向庙门的位置,一位身着褐袍,白发白须白眉毛的老神仙出现在朱红色的大门前,他手中持着一条暖黄的轻纱,在众人的目光中,将它扔向了空中。

孟芜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伸入她的胸膛,轻轻握住了她此刻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视线随着在风中飘舞的轻纱移动,让她眼前恍惚看到无数个夜里,陪着她一同练习独竹舞的月光,一次次掉入水中溅起的浪花。

耳畔响起她母亲埋怨的话语和爷爷的轻声安慰,还有她在梦中反复质问自己的话语:如果在你竭尽全力之后,命运的注视与幸运依旧没有降临在你身上你要怎么做?你要认命吗?

“绝不!”

轻纱在其余四人头上盘旋一圈之后,最终轻轻落在孟芜的头上。

四方的的喧嚣,周成的雀跃,小梅、倩倩、王成、梁海,还有四处的信徒,都向着她跑来,其中还有她的母亲,爷爷将孟芸高高架在脖子上,远远地看着,孟芸激动坏了,小手挥舞着。

而孟芜此刻仿佛置身于一个寂静、缓慢的世界,她的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问她:“你的德行与努力配拥有这一切吗?”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有道是登高必跌重,享受你生命之中迟来的高峰,也要戒骄戒躁,留好下山的后路”,她这样对自己说道。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孟芜来不及跟友人至亲说些什么,就到了娘娘庙的台阶前,刚一抬脚就觉得腿脚有些虚浮,下肢像是午睡初醒被压麻了,使不上力气不说,还浑身发软。

她轻咬舌尖,确信自己不是被“一时中举”冲昏了头,随即盯着高处的白胡子老头,二人目光对上了,她霎时觉得身躯似有数百斤重,变得寸步难行。

这也是成为神女的考验吗?孟芜开始思索破局之法,咬牙苦撑,不多时,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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