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堂皇 到了什么环节

并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一天，如果裴夕柠突然开窍被自己打动了，李东赫应当如何应对。只是他不属于思虑太重的类型，这些年在她身上消耗的精力已经够多，李东赫不愿再一遍遍在脑海中模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可是当他梦寐以求的那份钟爱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时，李东赫还是久久不能回神，向来灵活的头脑又一次在她面前掉了螺丝，迟缓到开始在怀疑是否醉在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里。

事实上他滴酒未沾，也前所未有地清醒。

感谢黄仁俊代替他的孤注一掷，李东赫在这期间做过太多出格的尝试，莽撞的靠近与试探的越界悉数在裴夕柠身上用尽，自己的心态却没有发生很大的改变，他终究还不敢贸然地将她写进自己的未来。

在爱情面前是无可奈何的胆小鬼。

李东赫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非常滑稽，估计是可以收录到人生表情管理滑铁卢的传奇瞬间，不然裴夕柠也不会始终带着笑意盯着他看。他虚无摸了摸脸颊，其上什么都没有——可能只有他不值钱的笑。李东赫的心境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和状态，他觉得有必要最后确认一遍自己的五感没有出错：“……裴夕柠？”

“嗯？”她眨了眨眼睛，漂亮的上目线撞进他视线。她双手还缩在衣袖里，也有些反常地晃着腿，不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尚未化开的紧张。叫生性内敛的裴夕柠主动并非易事，但她显然还是比真正坐立难安的李东赫看起来从容不少，这会儿笑起来像势在必得的狐狸。

“真不公平。”他嘟囔了一声，关注点在这会儿严重偏移，奇怪的胜负欲了起来，开始胡搅蛮缠地抱怨：“裴夕柠，从始至终主动权都在你手里，你说喜欢就喜欢，一点都不担心我拒绝。”

裴夕柠为了听清他讲话，脑袋凑得近了些，几乎是主动撞进了他的臂弯，垂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半晌她才重新扬起脸，李东赫一整晚第一次注意到，原来她也是化了妆来的，眼尾是几抹细碎亮钻，唇瓣娇艳欲滴，像是褪去青涩的一朵成熟花苞。穿卫衣来有什么关系，光是端详她的面庞就足够秀色可餐。

“所以啊，东赫哥，我倒是想好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我想……”她认真地答：“把你曾经对我的好，一点点都还给你。如果可以的话，从今天开始，我去做那个更爱的人。”

李东赫哑然。

分明持之以恒的人是他，在深深浅浅的追逐中早该逐渐淡去对结果的看重——得到与否，悉听天命，李东赫在人生博弈中从来不是输不起的那名玩家，他有信心泰然自若地高举轻放。偏逢此时，他无端地便被裴夕柠一席简单的话撼动，动容地快要落下泪来。

他不该对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感兴趣啊，更漂亮、更动人的说辞，李东赫能说出来千百句，偏偏对她笨拙的示好不争气地心动。裴夕柠就像他人生里一个不受控制的程序，他无数次想过去彻底修复，又一千零一次地以失败告终。

李东赫搭在沙发上的胳膊慢慢收紧，他的手想搭在裴夕柠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只是停了停，最终捏了捏她后脖颈上的软肉，试图以这种幼稚的方式掌控住她的命脉，确认她再无从自己身边逃离的可能：“你最好是想清楚了。”

“已经用够长的时间去想了，再没什么犹豫下去的理由了。”她没有抗拒，反而笑弯了眉眼：“唔，东赫哥，不会再这种时候退缩了吧？”

好生硬的挑衅，李东赫也笑了，浑身上下的热血仿佛都聚集在了头顶，他听到有什么在呼唤着他。都说人会被特定的环境刺激神经，比如一座危险的吊桥，或是暧昧旖旎的影厅，再不济也是一口不至于令人大醉的烈酒。李东赫想他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他始终拥有着清明头脑去判断，而裴夕柠才是他的心动始源，诱发一切行为的因子。

于是李东赫任由自己被喷涌而出的欲望和占有欲支配着，低头吻了她。

与预想中的激动过头、在触碰的瞬间便会难舍难分不同，李东赫十分珍重而又小心翼翼，浅尝辄止地将吻落在她唇上。音乐声好嘈杂，他仍旧如此清晰地听到了彼此之间的心跳，以及交错而深浅不一的呼吸。她并没有躲开，李东赫还是捧住她的脸，看到裴夕柠的眼睛湿漉漉又亮晶晶，像初生的小鹿：“我突然也觉得自己很幸运。”

“为什么？”她问。

“因为刚才见到了同学，所以也在想如果当时并没有坚持将爱豆这条路走到底，而是选择平淡地读高中、上大学然后这样生活下去，可能就没有机会再遇见你了。虽然说——遇见你之后我的人生平白多了不少磨难，但说到底还是开心的。”

裴夕柠静静地听着，目光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舞池中略作停留，然后否定了他的假设：“不是的，东赫哥。你再来一次的选择应该是一样的吧，义无反顾地选择去唱歌，站在很大的舞台上，这不就是你最最最喜欢的事情吗？多少次都不会放弃的。”

“但是你会吧？”他笑：“再来一次肯定不做爱豆了，要好好读上学，最后还是会阴差阳错地分开，干脆连相遇的可能都没有。”

她声音软糯：“哥会来找我的。”

多笃定的语气，大概也知道是彻底将他困在她心房的方寸之间了，但李东赫竟然不准备反驳。他想了想，觉得不能低估他某些时候的执着性，然后点了点头：“应该会吧，那下辈子我这个爱豆就要当得失职了，虽然现在也一样。”

裴夕柠没接话，他耳朵有些烧得慌，便自顾自地说下去：“算了，想这些有什么意义呢，还是在这种地方聊人生大事，莫名其妙的……我们走吧。”

她一愣：“诶？去哪里？”

“回公司。”李东赫揉了揉她的头发：“到了我坦诚布公炫耀女朋友的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