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你要快乐（上）

八年前。 国庆节结束后，《惊夏》的拍摄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只需要在市区取景。 魏清白天上课，傍晚下了课就去剧组，有时候白天课少，也会早早地到剧组报道，争取早日杀青。 只是到了某天，突然请了10月11日这天的假，说有事情那天不能来拍摄。 童越对这个小子最近的表现一直很满意，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于是大手一挥让全组跟着放假一天。 向思轶现在的课不多，除了参加学校这些项目的创作外，也在外面接起了活儿。 通过系里老师的介绍，她加入了也是毕业多年的优秀校友丰然冉师姐开的“然后就有了编剧工作室”里实习。 说是实习，无非也就是跟着工作室里的大编剧们取一些项目开开会，然后回来按要求写写东西，也不用坐班，编剧是个相对自由的职业。 但他们这个工作室的名字有点太不正经了，她给童越解释了四遍童越才听明白这个名字的断句和重音。 只有魏清冷不丁地评价了一句：“和你气质挺配的。” 让向思轶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骂了。 最近工作室接到的项目是一个家庭伦理剧，主要讲父母和孩子矛盾的，当然了，也充斥着大量的学区房、中考、婆媳关系一类的剧情。 里面的孩子设定的是初中生，与之相关的校园剧情也是一个重点。 这个年龄段离向思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为了找灵感，她决定去附近的初高中门口逛逛，回忆回忆小时候的感觉。 正好今天因为魏清的请假而有了一天的休假，向思轶觉得事不宜迟，算着快到放学的时间就来到了附近一所重点中学的门口，站在学校的马路对面等着放学。 她来的正是时候，刚刚赶上打放学铃，穿着天蓝色校服的学生在铃声过后从各个教学楼里鱼贯而出。 他们成群说说笑笑，即便是背着很重的包，也拦不住他们追跑打闹。大家出了校门后一群群地涌向了不同的小店，有去具店的，有去炸串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纯真又肆意的笑容。 向思轶就站在对面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少男少女，观察着他们的行为习惯和特征。 有个看上去很静的女孩时不时地抬头瞟一眼前面和兄弟们勾肩搭背的男孩，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手揣在校服兜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有个小胖子一出校门就刷地拿出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机，然后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同学猛一拍肩吓得掉在了地上，他气得脸通红。 还有各种各样的隐秘的，热烈的，生动的日常都被她观察进了眼里。 以及还有魏清？ 向思轶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魏清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魏清安静地站在校门口，目光落在校园里，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接弟弟妹妹放学吗？ 他长得确实出众，路过的女学生们都会小声地咬耳朵然后用余光使劲地瞟他，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边多路过几次。 倒是男孩子们都愤愤地不敢凑太近，怕衬得自己太矮。 站在对面的向思轶把这一切零碎的小细节都收进眼底。 他没看到她，所以她可以放肆地看他。 她想，如果他知道现在有人这样看着他的话，他一定会垂下眼睛不发一言地转过头，睫毛的阴影会挡住他深黑的眸子，让人看不到里面流转的斑斓。 忽然他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 她向那方向看去。 是一位身旁跟着一个男学生的，女老师？ 只见他熟练地接过那位女士的包，又低头对那学生说了什么。 这个年纪的话，是他妈妈吗？ 向思轶的确从二人的脸上看出些相似来，那位女士非常的有气质，眼睛也非常的美丽。 几句话之后，三人准备离开。 他无意识地一抬头，就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面那人好像也没想到会突然被他看见，有些慌了手脚。 妈妈发现了他的愣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站在对面。 “清仔，是你的朋友吗？” “嗯。”他有些不自然的回答到。 向思轶看到那位有气质的女士笑着向她点头示意，出于礼貌，她硬着头皮走到了他们跟前。 他应该没有看到她望着他出神吧？ <

> “是清仔的朋友吧，你好，我是他的妈妈，我姓程。” “程阿姨好，我叫向思轶。”向思轶紧张得鞠了一躬，刚抬头就对上了这位女士笑意盈盈地双眼。 离近了看，她和魏清的确长得很像，只是比起魏清的清冷，她更柔和一些。 “哎呀，小向姑娘是吧，怎么还鞠上躬了啊。”程阿姨又指了指身旁的男孩，“这是清仔的弟弟，魏予，予仔，叫姐姐。” “姐姐好” 魏予长得就像是缩小版的魏清，但似乎更加内向怕生。 “你好你好。”向思轶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在这儿？”等他们寒暄够了，魏清终于出声。 向思轶：“这不放假嘛我来这儿找找灵感，你怎么也” 程阿姨帮忙答道：“今天是我生日，清仔来接我下班，约好了一家人要一起吃饭。” 向思轶突然反应过来：“啊，他今天请假原来是为了帮阿姨过生日啊。” “请假？”程阿姨不解地看向两人。 向思轶看了魏清一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妈，她就是我在拍的那个短片的编剧，我们最近都在拍摄，之前跟您说过的。”他镇定地解释到。 “所以是因为我生日，你请假耽误了拍摄？”程阿姨问。 “没有没有没有。”向思轶解释得嘴皮都要冒火星子了，生怕她误会什么心里上有负担，“没耽误没耽误。” 但程阿姨哪能看不出来：“清仔，你可以跟妈妈说一声的，不用请假来接我们。” “没事。”魏清淡淡道：“最近挺累的，正好也可以休息一下。” “对对对，我确实也想休息，还沾光了呢。”向思轶点头如捣蒜。 魏清看到她帮忙维护他的样子，有点控制不住地偷偷扬起唇角。 程阿姨已经是两个男孩子的妈了，又是一群青春期学生的班主任，这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她又哪能看不见？ 她在心里暗一思忖。 “既然都休息了，那不如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啊？” 向思轶傻了，魏清愣了。 “人多庆祝生日不是更热闹吗，小向愿意跟阿姨吃个饭吗？” 向思轶彻底傻了，魏清彻底愣了。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向思轶坐在魏清家的客厅里，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小向来，先吃点这个，这家栗子糕在我们这儿卖了二十多年了，老字号。” 程佩欣拿来一盒包装朴素但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栗子糕招呼着向思轶。 “啊，谢谢阿姨，这闻着就好香。”向思轶在程佩欣期待的目光中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唔，果然好香软。 “妈，饭快好了。”魏清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那我去看下予仔作业怎么样了，小向不好意思，你随便坐，别客气啊。” 向思轶目送着程阿姨走进了魏予的屋子看了看他的作业本，然后低声为他讲起了作业习题，隔着门缝，她看不太真切。 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拘谨得她脚趾都要把地面抠破，于是她起身走到了厨房。 魏清熟练的把各种食材起油下锅，被向思轶盯着也没有一丝紧张。 “阿清，原来你这么贤惠啊？”粗略的数了数已经有了五道菜，这让厨艺非常一般的向思轶感到有些佩服。 贤惠？ 听到这个形容词，魏清挑挑眉。 “你一直就会做菜吗？”她好奇道。 他淡淡地道：“嗯，我妈工作比较忙，有时候还要守晚自习，小予还小，上大学之前家里都是我做菜。” 话语间又做好一道菜盛入盘中，“差不多可以准备吃饭了。” 向思轶本能地想问一句‘你爸不做菜吗’，但从魏清的话里和这屋子的生活痕迹里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也没再问出口。 “那你挺厉害的，但我也还行，我吃东西厉害。” 向思轶想把话题找补得活络一点，一边应着一边打开了电饭煲，新鲜出炉的大米饭冒出一阵湿烫的蒸汽，“碗在哪儿拿呀。” “这儿。”魏清打开了头上刷着青色油漆的木橱柜，拿出了盛饭的碗和筷子。 魏清一家居住的老式居民楼，是当语老师的程佩欣二十多年前单位

分下来的两居室，面积倒是不大。 虽然已经上了年头，装修显得有点过时，也没有太多现代智能产品的影子，但依旧被打理得很好，家具搭配古朴简雅。 除了打扫得格外干净，家里还错落地摆放许多木质的柜子架子的，摆着程阿姨的各种藏，整个家里散发着一种令人安心沉静的木浆纸味，就和这家人一样。 向思轶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扭头又瞧见魏清在把盘子边缘不小心溅出的汤汁轻轻擦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刚盛满大米饭的碗，竟有种温馨的生活感。 他看了看她：“小心，别烫到。”他端起两个菜向餐厅走去，“妈，小予，吃饭了。” 她端着饭跟出来，正巧被程阿姨看到，“小向是客人，怎么还干起活儿来了，予仔，快去帮姐姐，清仔你怎么还让小向帮上忙了。” “没事儿没事儿，”向思轶连声道，魏予已经怯怯地上手来接她手里的碗了，“都没准备礼物还来蹭饭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阿姨您别这么客气，这活儿我能干。” 魏清又端出两盘菜看着还在客套的两位女士，出声道：“不让她做点事她一会儿该不好意思吃了。” “就是就是，饿着走也挺奇怪的。”她开着玩笑。 程阿姨被这个小姑娘逗笑了。 又是一阵忙乱，大家终是坐上了桌，六菜一汤，营养均衡。 再问过向思轶能不能喝酒之后，程阿姨又差魏清拿来了一瓶红酒，除了魏予只能喝果汁外，剩下三人面前都摆上了酒杯。 向思轶悄悄对魏清比了个大拇指，魏清低头笑了笑。 程阿姨举起酒杯原本想说两句，但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一时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竟然有些哽咽。 “今天辛苦清仔给我们做了这么大一桌好吃的，妈妈知道，你一直默默地在为这个家付出，一直很辛苦，是妈妈亏欠了你。予仔，妈妈平时对你很严格，在学校在家里都一直盯着你的功课，妈妈知道你压力很大，希望你不要记恨妈妈，也希望你可以好好进步，未来有更多选择的自由。另外，” 程阿姨看着向思轶，表情有些动容，“阿姨知道，小向今天被邀请的时候一定很不知所措，但阿姨很高兴你能接受邀请，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清仔和朋友相处轻松的样子了，只有多和同龄人玩玩，清仔才会有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应该有的样子，所以，谢谢小向当清仔的朋友。” “阿姨您言重了，魏清在学校很受欢迎的，大家都喜欢跟他玩，在剧组也是他照顾我们更多，他很优秀，会变成了不起的演员的！我也很高兴能当他的朋友。” 向思轶看看魏清又看看程阿姨，急切地想要传达出些什么让程阿姨放心。 魏清正想开口，却被魏予抢了先。 “妈，我不怪你严格，我知道咱们家不容易！我会好好学习有出息的！” 一向内向的魏予突然噌地一下站起来，大气凛然地说完后，像喝酒一样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果汁，然后又噌地坐下。 时间短暂地静滞了几秒，所有人爆发出了剧烈的笑声，餐桌上的气氛这才真正地热闹起来，只有魏予的脸红得能滴血了。 大家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魏清也不忍再看这个弟弟，撇过头还忍着笑。 “冰箱里还有蛋糕，我去拿出来。”然后逃离了座位。 等蛋糕拿过来插上蜡烛后，向思轶又为程阿姨戴上了纸折的皇冠，程阿姨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让我们一起，祝美丽的程女士，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快乐！~” 在歌声和烛光的映衬下，程佩欣的脸上露出了像少女一般带着期盼的纯真笑容，这一刻她是真的觉得，她很幸福。 “希望予仔能顺顺利利通过中考，长高长壮。” “希望清仔和小向学业有成，平安健康。” “希望我们一家人永远幸福。” 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够自由快乐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