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米凯莉亚给哈利打电话的愿望在暑假的第一个星期就破灭了。那时她正计划着跑去麻瓜街道寻找所谓的“公共电话亭”，埃罗尔突然一下冲进窗户，砸在餐桌上盛了麦片的碗里。米凯莉亚取下它腿上系着的小纸条，看清了上面罗恩歪歪扭扭的字迹： ———————————————————— 我刚给哈利打了电话，我认为我已经完全学会了电话的使用方法，然而哈利的姨父实在太吓人了！他仿佛隔了一个魁地奇球场朝我破口大骂——我想我惹祸了，他不会想再接到任何一通来自巫师的电话！ ———————————————————— 米凯莉亚将这段话反复读了几遍，最后郁闷地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壁炉里，转头拔起埋在碗里一边哀鸣一边偷吃麦片的埃罗尔。正当她小心地喂它喝水的时候，又一只猫头鹰飞了进来，稳稳地落在她手边，头昂得高高的。这是一只漂亮的灰林鸮，通体棕褐色，心形的面盘边缘遍布着黑色的毛羽，一双乌黑的眼睛此刻正机灵地瞧着她。 米凯莉亚解下信，发现那是伯莎寄来的。 ———————————————————— 亲爱的莉亚: 你好吗？希望你不会惊讶于这只面生的不速之客的到来，它是我们家新买的猫头鹰，我暂时还没给它取名。它很漂亮对吗？或许你可以为我提供一点思路。 当然，我写信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这个，我想问你，你八月份有空吗？或许你会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来我们家度过暑假剩下的一个月(或者几个礼拜，或者几天)。 期待你的答复！记得带上作业，我对那篇缩身药水的论感到焦头烂额！ 爱你的伯莎 ———————————————————— 米凯莉亚跳下椅子，冲去客厅的地毯上打了个滚，随后迅速摸出羊皮纸和羽毛笔，一边捂着快要勾到太阳穴去的嘴角，一边飞速地单手写了篇简短的答复。 于是八月初的一天，米凯莉亚拖着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再次坚定地踏上了麻瓜街道。 尽管伯莎家里的壁炉也连了飞路网，米凯莉亚还是想要使用麻瓜的方式前往目的地——毕竟伯莎住在一片幽静的麻瓜居民区里，离对角巷并不是很远。 正值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安静的街道在米凯莉亚眼前一点点铺开，街边小店的轮廓似乎正悄悄地蠕动着，配合着夏日的蝉鸣，整个世界好像一锅滋滋作响的奶油炖菜。 她仔细研究着伯莎给她画的地图，七拐八拐地在原地绕了好几圈，终于在一片联排别墅里找到了属于温普尔的那一幢小洋房。 米凯莉亚怀着激动的心情敲响了那扇漆成了白色的木制大门。 房间里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伯莎很快就打开了门，她欣喜的目光在瞥到米凯莉亚的穿着时突然凝滞了。米凯莉亚为了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一些，特意穿了一套麻瓜服装。她上身穿了条深蓝紫色的缀了白色点状花纹的纯棉吊带背心，下身是一条亮粉色的蓬蓬裙，紫色斜条纹的短丝袜上缀了一圈黄色的毛绒小球，配了一双遍布铆钉的黑色凉鞋，扎成麻花辫的浅栗色头发上是嫩黄色的大蝴蝶结，一顶男士高礼帽将发丝压得有些塌了。 “怎么样？”发现伯莎在看自己，米凯莉亚提起蓬蓬裙的边角就地转了一圈，掀起一股热风直扑伯莎的面颊，“我拿着去年暑假买的麻瓜时尚杂志琢磨了好久呢！” “唉……先进来吧。”伯莎叹了口气，拉起米凯莉亚戴了一串诡异金属手环的手腕，带着她走进客厅。 米凯莉亚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伯莎的母亲，温普尔夫人是一位气质出众的妇人，同时有着良好的教养，这一点在她看到米凯莉亚的铆钉凉鞋时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上就足以体现出来。她为米凯莉亚沏了茶，又递来一盘精致的点心。 “伯莎，我真羡慕你有这样漂亮又能干的妈妈！”米凯莉亚咽下嘴里的小蛋糕，真诚地说。当她发现温普尔夫人正浅笑着看着自己的时候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米凯莉亚在伯莎家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她从来没见过像伯莎家这样既有巫师感又充满了麻瓜风格的房子，厨房的天花板上有着时刻转动的大叶片，只要站在底下就能感受到阵阵凉风；角落里安置着一个非常大的柜子，里面塞满了食物，一打开门就会渗出冰凉的空气；最神奇的当属客厅里摆着的黑色方盒子，只要按一个名叫遥控器的东西就能让小人从盒子里出现，做出不同的行为，有时候是浮夸的话剧，有时候则是天气播报，米凯莉亚一不小心就会盯上一整个下午，似乎全世界都被囊括进这小小的屏幕里了。 温普尔先生是个有些深沉的人，他在实验咒语委员会

工作，与杰弗里一样忙碌，因此米凯莉亚不太有机会见到他。 伯莎显然是被米凯莉亚对麻瓜服饰的惊人理解给吓怕了，她每天都执着于领米凯莉亚看时尚杂志，逼她记下当今的潮流穿搭，并且热衷于将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套到她的身上。 “哦，莉亚，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除了你来我家时穿的那套。”伯莎坐在自己的床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米凯莉亚望着镜中的自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她被伯莎塞进了一条米色的碎花吊带连衣裙里，露出了光溜溜的肩膀和一小节大腿。浅色的衣服总是很配她的栗色头发，让她看上去干净白皙。 米凯莉亚很久没有好好观察过自己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她不再是一块平板，或是一根竹竿，线条感逐渐在她身上得以体现。脸上的稚嫩也在不知不觉中褪去了大半，此刻镜中的自己正是她想象中少女的模样——青涩懵懂、充满活力。 她几乎将脸贴在了镜子上，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伯莎，“还是你穿起来更好看。” 伯莎的双手撑着床沿，上半身微微前屈，几缕顺滑的发丝垂了下来，发尾随意地打着卷儿，落在漂亮的锁骨上，一双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悠闲地晃荡着。伯莎比米凯莉亚长得高一些，看起来也更加成熟，一举一动间都有她母亲的影子，透露出还未彻底成型的优雅。 米凯莉亚左看右看，又提起裙摆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随后开心地笑了，“但是我也不赖。” 伯莎嬉笑着踢掉拖鞋，抬起一条腿，用脚指头挠了挠她的屁股。米凯莉亚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下将她扑进床里，两人尖叫着抱成一团打起滚来，欢笑声很快就填满了房间，冲淡了窗外的蝉鸣。 那只漂亮的灰林鸮立在桌旁的笼子里，被这吵吵闹闹的氛围惹恼，便展开了它宽大的翅膀，尖声加入到这场小小的闹剧中去。 米凯莉亚停了下来，翻了个身和伯莎并排躺在床上，眼睛仔细地瞧着依旧投入地叫唤着的猫头鹰。 “它看起来脾气不小呢，”米凯莉亚说，“就给它取名叫安格吧——爱生气的安格。” 伯莎噗嗤一下笑了，“听起来不错。” 被称作安格的猫头鹰不再叫了，似乎是不想对自己的新名字发表任何看法。它收起翅膀，抖了抖身子，将头埋进胸脯和翅膀中去了。 “就当它接受了吧。可爱的小安格。”伯莎摇着腿说。 除去试穿衣柜里的衣服，伯莎同样热衷于带米凯莉亚去逛麻瓜的服装店，米凯莉亚在她敏锐的时尚感知力的提点下，短短半个月就买了成堆的裙子裤子，上衣甚至可以一个礼拜不重样。 “其实我很担心你不会接受我的邀请，你知道的，你显然更经常和韦斯莱的孩子们待在一块儿。”伯莎走在青石板路上，舔了口手中的覆盆子口味冰激凌，含混不清地说。 米凯莉亚将沉重的袋子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有些惊讶地说：“我当然会接受！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呀！”她的脚步情不自禁地加快了，“不过这个月他们全家都拿着韦斯莱先生中的七百个金加隆去埃及玩了，要月底才回来呢。弗雷德和乔治寄给我的信里语气别提有多高兴了！” “埃及呀……”伯莎伸出一只手遮住额头，眯着眼睛望向明净的天空，阳光如丝绸般从指缝间倾泻下来，落在她挺翘的鼻尖上，“不知道会不会晒黑呢……” 今年的生日米凯莉亚是与温普尔一家一起度过的，他们为她唱了两种不同的生日歌，其中一种是麻瓜特有的版本，米凯莉亚听着听着就不自觉地咧开嘴笑了。桌上漂亮的大蛋糕是由温普尔夫人做的，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充满食欲。 切蛋糕的时候生日礼物也陆陆续续地堆到了屋子里。 米凯莉亚将盛了蛋糕的小碟子放在一边，就地坐下拆起了礼物。 伯莎送了她一本新的童话，这次是《安徒生童话》，与赫敏送来的《长袜子皮皮》大同小异。 韦斯莱一家的礼物是由几只她没见过的猫头鹰驼着埃罗尔一起送来的，沉重的包裹里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充满了埃及风情的大小物件，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特色食物、会伸懒腰的狮身人面像模型、一个后脚站立的黑猫木雕、几瓶装在漂亮的玻璃瓶里的香精，还有两个袖珍窥镜。 多莉丝和杰弗里的礼物同样沉重，米凯莉亚拆开狭长的盒子，大张着嘴从里面掏出一把崭新的飞天扫帚。 “伯莎，快看！爸爸妈妈送了我一把横扫七星！”米凯莉亚兴奋地将扫帚圈在怀里，感受着它光滑流畅的木柄线条。 “真好，你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飞天扫帚了！”伯莎真诚地说，“怎么样？还不打算加

入魁地奇球队吗？” “嗯……我觉得我实力还不够。”米凯莉亚轻轻地说，将扫帚小心地放回了盒子里。 令米凯莉亚感到意外的是两个礼拜后哈利给她寄来了迟到的生日礼物，她以为他这会儿还被关在姨夫家里呢。然而哈利在与几盒造型可爱的甜点一起寄来的信上告诉她，他几天前不小心将自己的姑妈吹胀了，现在逃到了破釜酒吧，日子过得还挺舒坦。米凯莉亚简直不知道吹胀讨人厌的亲戚和在破釜酒吧自由地度过剩下的暑假时光究竟哪一点更让人激动一些了。 剩下的日子米凯莉亚又跟着温普尔夫人学习了如何使用烤箱，她实在对这些麻瓜电器很感兴趣，光是蹲坐在烤箱面前看着玻璃门里的面包或是蛋糕一点点成型，都能让她产生一种别样的幸福感。 她同样喜欢拉着伯莎一起织毛衣，自从熬过了开头最艰难的阶段，她逐渐体会到了手织的美妙，成品也越发精致。当然伯莎体会不到这种成就感，这个年纪的女孩有几个能真正沉下心来织毛衣，一织就是几个钟头呢？ 米凯莉亚在暑假的最后一个礼拜回到了熟悉的家里，并且很快就和朋友们约好了一起去对角巷的日子。 她走过厨房，发现桌子上摆了一份《预言家日报》，是将近一个月前的，正中的版面上有一张很大的合影，几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正开朗地笑着，不停地朝着镜头挥手。 她拿起报纸，仔细地辨认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随后用指腹轻轻抚过其中一个的面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 准备放下报纸时，她的目光随意地晃过了韦斯莱先生，这才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比尔。 米凯莉亚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了，放在以前，她肯定会最先找到比尔，然后打心底感叹一句他总是这么酷。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同了呢？她的目光反反复复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然而唯独在看到弗雷德嬉笑的面庞时她才会体会到一些不同的情绪，她说不清那种多出来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就好像压在舌头底下的柠檬雪宝糖一点点化开，将丝丝酸甜勾进心底。她捂向自己的胸口，感受到自己的一颗心脏正在胸腔内激烈地跳动着。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将目光率先落在弗雷德身上？ 米凯莉亚突然觉得手中的报纸变得很沉重，她有些无力的手几乎快要拿不动它了。 她茫然地站立着，直到两条腿变得又酸又胀，才终于提着报纸一点一点挪回了房间，将它放在床头柜上，与自己的照片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