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哈洽会(第1/2 页)
顺着路边便道而行的楚振邦就是普通人一个,甚至比大部分哈市人在穿着上更显土气,微微泛黄的白色短袖衬衣、蓝布的长裤再加一双纳底的布鞋,理得中规中矩的小平头,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从乡下来的人。
楚振邦倒是毫不在乎,左顾右盼,走的怡然自得。
对别人的目光楚振邦并不在乎,前世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有落魄的时候,也有高居人上、无限风光的时候,如今重生了,虽然身体变得年轻了,可心态却依然是前世的心态。别人的看法、想法皆如浮云,只有自己脚底下的路踩正了,走稳了,才是最实在的。
就像刚才发生的那一场意外,做了就做了,过去了就过去了,楚振邦没有多想,没想过自己救了多少人,应该得到什么什么人的感激,甚至连一个念头都没朝这方面转过。
夏季正午的日头愈发的毒辣,昨夜的阴雨给干热的哈市带来燥人的闷热潮湿,身上的短袖衬衣不是纯棉的,应该是类似涤纶之类的布料,透气性不好,被汗一湿紧紧的黏在身上。
顺着车站街走了一段,拐上西大直街,楚振邦微仰着头,迎面就看到挂在十字路口上的一副长条红绸标语:“热烈祝贺第一届‘中国对苏联、东欧国家贸易洽谈会’在我市胜利召开”。
楚振邦看得一愣,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想不出什么时候哈市还办了一个“中国对苏联、东欧国家贸易洽谈会”,不过前世的一些模棱两可的记忆很快浮现到脑海,他骤然想到“哈洽会”最初似乎就是叫这个名字,而那个国际贸易洽谈会的名字时候来才改的。
尽管是第一届,而且前来参加洽谈的国家、商家并不多,但哈市市委市政府显然对此高度重视,西大直街两侧的便道上摆了一些盆栽的鲜花,路上负责指挥交通的交警也有增加。
楚振邦顺着便道边的树荫一路向南,不过六七分钟的工夫便远远看到“红太阳博览馆”前的广场。
如果放在十年之后,类似这样的大型洽谈会必定会吸引到无数的商贩,别的不说,至少广场上兜售纪念品、土特产的小摊是少不了的,若是查的不严,说不准还会有一些四五十岁的老大妈鬼鬼祟祟的四处乱转,逢人便问上一句“要发票吗?”
可是在现如今的九零年,这种场景还看不到,偌大的展馆前广场上连一个小摊贩都看不到,倒是有两个推着自行车,后面带个木皮箱子的人在叫卖冰棍。
“冰糕,小豆滴,小豆冰糕......”类似这样的叫卖声离的远远的就能听到。
楚振邦一时兴起,摸索着口袋找出来两张二分、一张一分的钞票,从一位老大爷的手里买了一根黑乎乎的冰棍,有滋有味的吮着,漫步到博览馆前的台阶处,歪着头看一面竖在立柱前的公告牌。
公告牌上是对这次洽谈会的简介,画面制造的很粗糙,是黑白的,上面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洽谈会的主、承办单位,前来参加洽谈的国家及其代表团的领队名单。
对这些东西楚振邦并不关心,渠水棉纺厂那样的小企业还没有参加这类洽谈会的资格,即便是余长志亲来,估计也拿不到一份入场券。楚振邦现在考虑的,是看看广场上的安保措施严不严,看看有没有可能在博览馆前摆上一个小地毯,展示一下他带来的那些棉衬。
这是个很离谱的想法,楚振邦最初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这念头突如其来的蹦进脑子里,再想清除出去竟然颇为困难。
公告牌上有洽谈会的截止日期,从七月十五号到三十一号,为期两周,期间每天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是洽谈会正式召开的时间,没提中午休息的时间,那意思就是现在洽谈会正在进行中。
楚振邦扭头看看,的确,广场一角的停车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挂着省内拍照的桑塔纳或者是大屁股的北京吉普,间或也能看到几辆伏尔加之类的,应该是直接从苏联国境来的。
与后世每逢国际会展,维持治安的警察随处可见不同,楚振邦看了一圈,除了博览馆门前的四根立柱边上站了几名武警之外,偌大的一个广场上就没有四处巡逻的警察存在——这无疑是一个好现象。
手里的小豆冰糕半晌没顾得上吮,融化的汁水滴下来落到指缝里,黏黏的很不舒服。
楚振邦原本就对零食不感兴趣,买一根冰棍只是为了找回一些旧日的感觉,新鲜劲一没,冰棍也吃不下去了,索性走到停车场边,把化的差不多的冰棍扔进一个垃圾桶。
站在停车边上,背靠着墨绿色的护栏,楚振邦眉头微皱,仔细考虑着来这里摆个小摊位的可能性。
说实话,对这种做法有没有效果,楚振邦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可以肯定,有资格来哈市参加贸易洽谈会的苏联、东欧国家企业定然都是国有企业,与国内目前的局势相同,这些国企的老总也都是半官半商的身份。正所谓“商不优则从政,政不优则从商”,企业是否盈利、效益如何他们并不十分关注,有这样一个先决条件,这些人又有多大可能与一个街头摆摊的小商贩谈生意?
除了这一点,别的楚振邦倒是不太担心。现在还没有威武凶猛的城管,工商所、派出所的兄弟也还没有后世那般的彪悍。在广场这摆个地摊,可能会被人轰走,甚至会被临时拘起来,不过手里有一家国企的介绍信,最后的处理顶多就是批评教育,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了打算就要去制定计划,然后付诸行动,这是楚振邦的性格,也是他前世的一贯做派。
要在广场这摆地摊尝试一下也许可行,不过摆下摊子的具体时间还要考虑好,不能早也不能晚,最佳的选择就是每天洽谈会召开或结束的时间。至于地点,自然就是刻下所站的地方——停车场的出入口。这样,那些进出会场的代表都要从这里经过,恰好可以看到摊位。
怀着这样的念头,楚振邦在停车场的出入口转了一会,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刚有了一个全盘的计划,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跑车从西大直街的干道上拐过来,径直朝停车场的位置驶来。
楚振邦下意识的朝边上让了两步,抬头看时才发现这辆车正是不久前停在轻工局招待所门前的那辆阿斯顿?马丁,再细看,司机座位上坐着的人也还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
车子开过来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是很慢,楚振邦正在打量,车已经开到了身边。楚振邦又朝后退了一步,本想着等车过去就折回招待所,看看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能不能把刚才的计划付诸实施。
出乎意料的是,小跑车开到面前竟然停了下来,车上的女人从前窗挡板后探出头来,上下打量楚振邦一眼,忽的露齿笑道:“达瓦力士.......同志,谢谢......你......刚才的事。”
女人说的话有点莫名其妙,半俄语半汉语,而且汉语说得很生硬,几乎是一字一蹦的说出来。
楚振邦愕然看着对方,前世就在北疆长大,上大学的时候又是学的俄语小语种,楚振邦当然听得懂俄语,也知道那个“达瓦力士”的发音就是俄语的“同志”。只是记忆中委实不认识这样一个女人,谢谢?刚才的事?刚才的什么事?难道刚才这女人也在那根电线杆附近?
楚振邦倒是没有猜错,这个女人刚才的确就在那根电线杆的附近,而且就在便道边上,也是一开始电线杆倾倒的那个方向上,只是两人之间隔了几棵树,有树干挡着他没看到人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