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十九)
一个月后,嬷嬷帮灵簌把耳线拆掉,耳洞基本形成了。 嬷嬷道:“公主,可以试试了。” 灵簌照着镜子戴上了耳坠,白色玉坠垂下,冰凉的感触划过颈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灵簌也不例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拨动了几下白玉流苏,问道:“好看么?” 嬷嬷慈爱道:“好看。公主长的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灵簌微笑,忽然神情低落下来,道:“只可惜,阿娘和阿爹都看不到了。” 要是没有这些意外,阿娘应该是第一个人看到她戴耳坠的人,但现在他们也都走了。 嬷嬷道:“公主不必太伤心,老奴有办法能让王妃看到。” 灵簌道:“什么办法?” 嬷嬷道:“可以请画工画下公主的样貌,老奴托人送出去,如何?” 灵簌心有余悸道:“算了,要是暴露了阿爹阿娘的位置,得不偿失。” 嬷嬷道:“不会的,老奴的老家就在云南,那里有很多远房亲戚。老奴可以把画像做成信封,以老奴探亲的名义送出,只要到了云南,就不会被眼线盯上,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公主身上。” 云南毕竟属于南盛国的管辖地,只要谨慎些,就不会出现意外。 灵簌犹豫再三,再次回头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决定试一试。 “那就照办吧。” 今日是牧尧送药的时候,正巧碰到画工在给灵簌的画肖像,摸着下巴绕到画工身后,盯着画像看了半晌道:“画像讲究是神形兼备,你这画的只有形,没有神啊?” 画工在宫里颇有来头,常常给后宫的嫔妃作画,看后无人不感叹他的画技,如今却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官指点,内心自是不服,当即甩笔道:“依你的意思,是比下官画的好了?” 牧尧歪头一笑,道:“不敢当,鄙人不才。” 画工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不才就不要多言。” 牧尧又故意道:“要不我来试试。” 两个时辰过后,一副画图呈现在众人眼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就连灵簌眉宇间的神情都能勾勒得精妙绝伦,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里走出来。 “神品啊,没想到牧司长的画技如此高超。”十四接过画像,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画工面露愧色,不得不承认牧尧的画技卓绝,他连着画了七日,都没有精准画出灵簌的模样,居然被小小官阶的司长给压了一道,内心越想越不服气。 “梁画师不必自责,人各有异,天赋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画工赫然道:“谁自责了!”说完,狠狠的瞪了一眼牧尧,提着画箱甩袖离开。 牧尧道:“梁画师,需不需要在下送你一程。” “不需要!”梁画师头也不回,大声吼道,没注意脚底被门槛绊了一下,扶着门站直身,怒气冲冲地离去。 牧尧收回开玩笑的目光,转过头去看灵簌,夕阳的光照下,少女素衣清雅,面容平静,仿佛一株高洁的栀子。 灵簌正在认真看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似有柔风拂过,有颗小小的种子在发芽,片刻寂静后,他道:“以后想要画什么,找我就可以了,我画的比他们都好。” 灵簌满意地收下画幅,转交给嬷嬷。牧尧走后,灵簌把草药检点了一番,装进了药包备好,又回屋拿上笛子,准备去找容知衍。 熏药的时候需要吹奏安魂曲,不仅能有效的修补残缺的魂魄,还能安定妖丹的戾气,最主要的是能增加一些活气,里面太阴冷了,灵簌有时候也感觉很孤单。 容知衍这几日的魂魄没有出现波荡的情绪,都在可控范围内,按照现在的进程,还需要两日就可以完全凑齐容知衍的魂魄了。 灵簌思绪稍稍放空,来到陵墓,阙门的烛灯摇曳不定,风萧萧,带来阴冷气息。灵簌刚步入,顿时感觉心里一沉,脚下不由自主加快朝容知衍的墓区走去。 传入耳里的是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抽叫声,地上是一只只小兔子的尸体,莫名闯进陵园的黑衣人正在用棍棒敲击,兔子倒在血泊里,刺鼻的血腥味飘在空气中。有只兔子看到灵簌,还想蹬着双腿爬过来,黑衣人见没死透又重锤了一棒,兔子嘴里吐出血,霎时闭上了眼。 “你们在干什么!!!” 灵簌震惊,手里的药笼子随之摔在地上,草药洒了一地。 闻言,黑衣人们停下了手,祁夜弃缓缓转过身,臂弯里还抱着红眼兔子,见到灵簌,毫不吝啬展现出阴鸷神色,倨傲道:“你来了。” 灵簌僵滞道:“你、你在干什么!” <
> “看不懂么?毁了它们而已。” 满地都是兔子的尸体,这些是灵簌在陵园周围捕捉到的,都是黑眼兔子,与容知衍买的那只相似。有小动物作伴,灵簌也不会感觉太过疲惫,可为什么连这些他都要剥夺。 兔子在祁夜弃怀里翻扑,挣扎着想要跳下去又被祁夜弃按住了,灵簌怔怔伸过去手,担心他会做出可怕的事,动作极为谨慎,像是在劝说,道:“别乱动,给我。” 祁夜弃在灵簌快要碰到兔子时,突然松开了手,兔子摔在地上。 “你!!——” 她还没有来及的过去抱住兔子,就被黑衣人群一棒子敲死了。 “不要!” 灵簌瞪大双眼,浑身战栗,满地狼藉血腥味快要淹没了她,“这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你个疯子,你根本就没有人性。” “我不需要那东西。”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祁夜弃咬碎这几个字,伸手握住空中的妖丹,语气森寒:“我还是小看你了。还真是有些本事,刨丹也要修补容知衍的残魂,哎,可惜这一切都白费了,你注定救不回他。” 妖丹的流萤往外倾泻,是碎裂前的征兆,灵簌大声喊道:“停下,给我停下!不要!” 妖丹碎裂,容知衍的亡魂会在一瞬间泯灭成灰,届时再无召回的可能。 “别碰它,祁夜弃,你快停下,不要碰它。” “不要,放开!!!” 一声声肝胆俱裂的嘶吼,也没有阻止他想要销毁妖丹的想法,目光傲睨,手里不断施力,妖丹顷刻间出现裂缝。 灵簌突然跪下,膝行到他面前胡乱的抓住他衣摆,姿态放得无比低下,竭尽哀求他道:“九叔,看在我往日救助你情分上,放过他行了?我听你的话,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他,我保证再也不见他了。” 祁夜弃终于停下了手,低睨着灵簌,良久,弯下腰压迫着她,目光掠过她腰间的笛子上,轻蔑道:“我记得这是容知衍送你的吧?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了。” 灵簌颤颤巍巍的拿出笛子,绝望的闭上眼睛,抬手重重敲击在地面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玉笛四分五裂,飞溅的碎玉片折射出灵簌悲痛欲绝的神色。 容知衍最后留给她的东西,被她亲手毁掉了。 祁夜弃将妖丹丢在她面前,继续道:“还有,你敢以驸马之名给他立牌位?灵簌,你这是非要与我作对是吧?” “平时我说的话,你是一句话都不肯听,但凡涉及到容知衍,你就学会卖乖作态。” 他蹲下身,平视着灵簌倔强的眼睛,狠厉道:“容知衍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低三下四跪地求人。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一个死人,你还给他刨丹招魂,值得么?” 灵簌双手死死扣着地面,留下一道道血痕,咬唇不语。心口上涌出的疼痛要将她折磨成疯,泪流满面,抬起头。 “值得。” 她说得很小声,祁夜弃没听清,蹙眉道:“什么?” 灵簌恨声道:“我说,值得!” 又来!真是一点都不肯服输。祁夜弃冷笑一声,对黑衣人道:“封棺!” 仿佛全身脱力,灵簌的心一寸寸的冰冷下去,道:“不劳陛下动手,晚两天我会自行封棺。” 棺盖遮盖住容知衍的面容,长长的钉子正要往棺盖里钉,灵簌无力的攀上祁夜弃的手,急迫道:“先不要封棺,我求求你了,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你看我不顺眼,我不会再来烦你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最后一件,我保证。先不要封棺,容知衍也已经死了,他对你来说构不成威胁了。九叔,算我求求你了,求您了。”话到最后,灵簌几乎带着哭腔说出。 祁夜弃冷漠道:“我说过,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既然有求于我,自然要拿出些诚意来?要是你的诚意还让我不满意,我可不会再答应你。” 灵簌苍白着脸,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紧抿着嘴唇,抖颤的声音半天说出一句话,“去、去我房间,别在这里。” 卸下一身孤傲,只剩下腐败的躯体。她毫无自尊可言,任人践踏、羞辱。 屋内是熏着香,灵簌第一次认识到疼痛难忍,以前即便与人缠斗受伤,她都没有感觉到如此痛苦过。祁夜弃对她不温柔,可以用粗暴来形容,每一次的起伏,就像是在碾碎她的骨头。 少女不通情事,只觉得周身疼痛,破身的那刻像是被活生生从中间劈成两半,手指绞着床帷纱幔,一次次承受着他的挞伐。 灵簌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有想过出声求饶
,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到后面,她有些麻木了,布满掐痕的手臂垂落到床幔外,泪眼湿红的盯着上空,一副死败之气。 昏迷之际,灵簌看到祁夜弃俯下身来,似乎要去亲吻她,她本能的想要别过去脸,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做抵抗,他轻易撬开她的唇瓣,抵死缠绵,不肯罢休。 似乎在她耳边低语,依恋似的重复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可她听力衰退,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