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鬼为蜮（四）
次日醒来，白栀脖子酸疼，身上压着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那人还在熟睡，浑然不知身边人的动静。 白栀烦躁地推开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声音惊动了女子，她睡眼朦胧地起身抱住白栀，含含糊糊地道：“夫君，你要去哪里啊？” 白栀一把甩开她，气闷地说道：“起开，别碰我！”说着，捡起散落的衣服穿在身上洗漱去了。 美姑娘被白栀吼清醒了，嘟嘟囔囔地道：“真狠心，跟我睡完后就这样。” 白栀脸皮薄，经不起她胡言乱语，一蹙眉道：“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砍了你。” 美姑娘假意低落，又好像是故意说道：“不让说就不说了，生什么气啊。” 白栀冷声道：“你有完没完！？” 美姑娘道:“我没有说错啊，你急什么？” “闭嘴！” “闭嘴就闭嘴。” “……” 白栀出去，长云和沅浅早就收拾妥当在一楼等候了。沅浅昨晚在地上睡了一夜，今早起来才腰酸背痛，身上还起了一片淤青，走动时身子也止不住的佝着，动作很不自然。当被询问怎么搞成伤成这样时，她也说不上来，不太记得了。 “走吧。”长云道。 白栀道：“去哪？” 长云道：“万象楼啊，你忘记了？” 白栀道：“气糊涂了。” 又忽然想到了楼上的美姑娘，抬眼往楼上看去，只见她倚在木栏前，笑不达底的看着白栀。 白栀转过头问：“她怎么办？” 长云道：“带上吧，留在这里，万一出危险了也不好赶来。” 白栀小声地嘀咕了句，“出危险了最好。” 长云没听清，继而又问道：“什么？” “没什么！” 万象楼。 若说极乐世界是黑色地带，那么万象楼绝对是黑色地带的最大交易所，鱼龙混杂，充斥着不为人知的恐怖气息。 白栀等人踩着点要进去，门口售票的鬼兵拦住他们。其中一个鬼兵盯着白栀看了半晌，一拍脑袋说道：“你就是那个……” 白栀道：“哪个？” 鬼兵目光扫了扫她旁边百无聊赖的美姑娘，又去看沅浅。沅浅胆子小，被他这么一看，猫腰躲在长云身后。鬼兵对白栀笑道：“你换媳妇了？” “？” 美姑娘一听来了精神，贴上来道：“夫君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喜欢上别人了？” 白栀没闲工夫搭理美姑娘的扭捏，冲着鬼兵道：“你瞎说什么！！！” “我哪里瞎说了，我明明睁着眼睛说的。我记得前两天她不是你媳妇么？”他指着长云身后的沅浅道，又指向美姑娘，“今日怎么又搞了一个？长得弱不禁风的，心怎么就这么花，哎，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三天两头寻新欢，姑娘，你跟着他准没有好下场。” 白栀想起那日入极乐世界，检票的就是眼前的鬼兵，当时就受了一顿他的冷嘲热讽，今日又来，“你管得着么？我想换几个就换几个。” 鬼兵长哼一声，道：“哎呦，真有本事。咦，我看你也挺合适的，要不要试试我这里的新产品？” 白栀不明就里，随口问道：“什么产品？”办业务都办到鬼界了，是个合格的营销员。 白栀才注意到鬼兵身后放满瓶瓶罐罐，他从后面拿出一盒药，推到白栀面前，道：“壮阳药，专治肾虚体虚，包你满意。有了它，别说玩两个人，同时十个也不在话下，要不要试试！” “……” “……” “……” 美姑娘没忍住，笑出了声。白栀气得浑身颤抖，狠狠在她脸上剜了一痕，转头对鬼兵道：“滚开，我不需要！” “欸，爱要不要，难怪前任跟人跑了，现任你也留不住。” “……” 鬼修送上诡形面具让几人戴上，这是万象楼成立以来的规矩，目的是不透露出拍卖主的身份，这里汇聚了各界的人士，有的是不为人知的大人物，带上面具，也是为了保护买主的身份，避免引起杀身之祸。 白栀等人就坐在三层的“轩”字雅间，站在雕刻花纹的木栏台往下看，可见楼层中心的莲花观台，粉玉打造，四面花瓣相环，呈现绽放之态，台面雕有复杂多样的纹路，这就是货物展示的地方。不仅如此，周围又布置了一层坚固的结界，防患于未然。 倏尔，两扇大敞开，众人一片哗然探头往下看，皆是微怔
。 六个身穿红色斗篷，蒙着面纱的妙龄那女子赤着脚突破结界，施施然飞上观台围绕成一个圈，脚腕环着细小的铃铛，随着一举一动发出泠泠碎响，葱白如玉的手指上跳动着红色灵光，施展着复杂的灵术。 台中央是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发束玉冠，蓝衣飘飘，面容俊俏显眼，一副谦谦公子做派，丝毫不为此地势黑市而遮掩半分。手中持着泛着蓝光的银锤子，依照惯例，用来警醒在座的诸位。 长云道：“万象楼的楼主！” 沅浅凑过来头往下看去，“这么年轻？”这位楼主看上去完全是个少年的模样，意气风发，与想象中的相差甚远。 “对，而且还是万象楼第一任楼主。”长云道，“你仔细去看，他的脖颈处有细纹，并不是他真实的模样。” 探眼看去，确实！他的脖子处有皮褶的皱纹，与年轻的容貌极为不符。 难怪不戴假面，原来这张脸都是假的。 “诸位久等了，竞拍会即将开始。”楼主幽幽开口，难以辨别的少年稚音。衣摆一挥，台面上出现一个悬浮的黑匣子，灵光的波动下，黑匣子渐渐打开，出现两幅白色药罐。 “这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药？” “能出现在万象楼，绝对不是普通的药？” “” 众人诧异，空中付出一行金色字样：复容药！ 能出现在竞拍会上的东西都大有来头，楼主还没有喊价，有些人就已经伸长了脖子往下探，激动地握住腰间的荷包。 “复容丹，顾名思义就是修复人的容貌，使服药者的容貌保持在理想之中，也可以恢复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具有返老还童，永驻青春的功效。”楼主微微眯着眼睛。 有人喊话：“可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平常各界也都有售卖的。” 有人解答：“不一样，那些都是用来唬人的，能在大众眼皮底下进行交易的都是假的，药效维持的时间不长久。真正的复容丹极为难以炼制，且炼制的时长繁冗，非比寻常，需要经过五位炼药师的手才能炼成一颗，且这五位炼药师皆是长老级别的人物。” 有人惊叹：“这么复杂” 白栀错愕，盯着复容丹的眼神一动不动，长云解释道：“平常的复容丹里面缺少一味阴凝草，这就是区别真假复容丹的判断依据。阴凝草长在东海深处，见光而亡，采摘也需消耗不少力气，且数量极少，而阴凝草也是主药方，不可缺少。” 难怪外面流传的复容丹都那么便宜，感情都是一些糖豆豆用来骗取人的智商税。 “这药能修复离火烧伤的陈年疤痕么？”五层的一人高喊道。 楼主道：“自然可以。” “那好，我要了。我出三千灵石！” 三千灵石？ 就买个丹药？ 这人是什么疤痕啊，需要花费三千灵石去求药医治。 “还有没有比三千灵石高的价？” 无人回应！ “三千灵石，一次！” “三千灵石，二次！” “三千灵石，三次！” 楼主一锤定音，药瓶装入了黑匣子中缓缓落到红衣少女手中，等拍卖会结束后就可以去后场领取。 本来起价是五百，还没开始竞拍就有人报价三千，令人瞠目结舌。 有了之前的案例，注定后面的物品价格只高不低。即便如此，众人期待的眼神也是越发高涨。 “诸位肃静！”楼主清了清嗓子，“下一件拍卖品是——” “哗”的一声。 一只毛茸茸的幼小神兽蜷缩在特制的金笼子里，浑身雪白，四肢皆为蓝色，头上的小角呈深褐色，重点是背上竟然长着一双翅膀，此时因为恐惧而微微张喝着嘴角，红色的眼睛也透露着胆怯之样，惹人怜惜。 “元洛，这是在昆仑山上捕猎到的灵兽，亦是上古神兽白泽的后代，同万物之情，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首。”楼主介绍着，“起价为一万两千块灵石，诸位可以开始竞拍了。” “一万八千块灵石！” “两万块灵石！” “两万四块灵石！” “” 竞拍者一声高过一声，价格也在飞速的上升。 出价如此之高，不仅是因为元洛兽的显赫出身和高贵血缘，更因为其药理价值，修炼者饮下元洛兽的血，修为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而且对身体无害
还有益，长期使用，能修补受损的脉搏，对飞升有着意想不到的帮助。 这种一劳永利坐享其成的美事，谁不想拥有。 取血的过程非常残忍，先用取血导管顺着鼻腔深入内脏，管子里放入应声米虫喜爱的食物，应声米虫顺着导管爬入，最终顺利入住元洛兽的躯体内，之后再拔出导管，让应声米虫以元洛兽的血肉为食逐渐长大，直至能听见元洛兽肚子里的应声米虫能发出声音，才会再用导管取出来带血的应声米虫。 手段堪称狠毒。 元洛兽数量稀少，价格又昂贵，为保证修炼者的需求，他们不会直接弄死元洛兽，只能慢慢折磨享用。 在这严肃高涨的气氛里，美姑娘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糖，捧到白栀面前，“要吃吗？” 白栀一直在看下面的元洛兽，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不耐烦地推开伸来的手，心绪不宁道：“烦死了，让开！” 糖撒了一地，她紧盯着地面的酥糖，终是敛下眼眸，走开去了。 眼见价格越来越高，买主们丑恶嘴脸暴露无遗，元洛兽惊恐万分，蜷缩在狭小的笼子里，瑟瑟发抖。 白栀对视上元洛兽哀伤的神情，对长云道：“先借我些钱，回去后还你。” 白栀哪里出门游历过，根本没有带钱的习惯，之前住酒馆都是长云出的钱。 长云也很为难，赤魂玉都还没上场，现在把钱出了，他也所剩无几了。 白栀蹙眉问沅浅道：“你有钱吗？” 沅浅摇头，“我也没有……” 她更不用说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出过几次门还都是后拥前呼，哪里有带钱的惯例。 白栀伸过去手，身旁空荡荡，回头一看，那里的人早就不在了。 白栀环顾四周，没有找到美姑娘的身影。出门在长廊里看到了她，她面前还有一个黑影，好像在交谈什么。白栀走上前，那黑影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白栀疑惑地往她身后看去，道：“你在跟谁说话？” 美姑娘一脸平静，不作回答。 白栀也没有再多想，刚抓着她的手要回包间，她却甩开了白栀的手。 美姑娘冷眼斜睨着白栀，“这个时候想起我了？” 白栀没跟她废话，道：“你身上有钱么？先借我，后期连本带息还你。” 白栀强势惯了，借钱也能一本正经，没有半分软和的意思。 美姑娘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没说不借，也没说借。 白栀道：“问你话呢？到底借不借？” “可以。”美姑娘展开手里的糖纸，递到白栀面前，道：“吃了。” 方才没仔细看，这才看清是酥糖。白栀也没犹豫，拿起一块放到嘴里，糖果有些大，她含到牙齿一边，右侧的脸颊鼓起一块。 “甜吗？” 白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还行吧。” “还要吃吗？” 白栀又拿起一块塞到嘴里，脸两边鼓鼓的，像个仓鼠。 美姑娘直愣愣地看着白栀。 要是…… 白栀只属于他一人就好了。 他看在眼里，晦涩不明，突然倾下身捧起白栀的脸，猝不及防吻了上去。 白栀呆愣了一下，猛地推开她，抬手就要擦脸，但想了想又放下手，最后只歪头用肩膀蹭了一下，十分嫌弃。 白栀愤怒地瞪着她，心想，等完事后就把她卖给变态猥琐的四王殿。跟这厮一刻都待不住了，再待下去，她都快要魔怔了。 但还是来了一步，元洛兽被人买走了，白栀问长云：“谁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