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十巫（五）

抚仙渡。 烟气浩渺，波光粼粼，碧绿的海面，像是丝绸一般柔软拂面，从高处看偶有浪花拍打到岸边，卷起千堆雪。 灵簌从小在灵山长大之后来了皇宫都还没真正见过海，甫一见到竟有些欣喜，不禁感叹：“好美啊。” 直到来这里前祁夜弃的脸色就很凝重，现在更是复杂难明，听见灵簌感慨，神情陡变，“你可知这海下是什么？” 灵簌一愣，问道：“是什么？” “古城！一座被淹没的古城。”祁夜弃脸色阴沉，看着她道：“还觉得好看么？” 被海水淹没？ 古城里面的人岂不是都死了 海底下埋藏着千万条冤魂。 灵簌低下头，神色黯然。 抚仙渡是后人给这片遗址取的名字，三万年前，这里还只是一座小古城。 永安城！ 意为永世安宁。 城内的有两名仙者，一男一女，也是奉天界之令守护这座城的诛魔师，为人中直无邪，守正不挠，颇受百姓的爱戴。 永安城内有一件宝物，名为赤魂玉。 赤魂玉是永安城百姓与各方妖魔战斗中融合而成的通灵宝物，但因为怨气极重，也是世代诛魔师守护净化的对象。 但，赤魂玉拥有正邪两面形态，落入心境纯洁的人手中可以将其净化，落入心境不正的人手中会将其污浊。 传言赤魂玉灵力强盛，若将其吞噬不仅法力猛增，甚至还能帮助吞噬者实现一切心愿。 三万年前，六界割据混乱，战火纷争，死伤流血千里。熊熊烈火之下，是无数惨死哀嚎的鬼魂。 各方势力谁不想成为六界之最，谁不想成就统一。所以灵力强盛的赤魂玉也成为了各方势力觊觎的对象。 诛魔师的职责不仅要守护城内百姓的安危，还要守护净化赤魂玉防止被歪心邪意的人盗取。可谓责任重大，每一步都要慎重其事，否则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永安城是凡界要道，亦是人界与鬼界的划分区域。城门何其重要，一旦失守，鬼界万千鬼魅便会蜂拥而至，烧杀抢掠，使得人界不得安宁。 但鬼蜮之主诡计多端，狼子野心，早已对赤魂玉虎视眈眈。那日魔界来犯，诛魔师与魔界交战之际，鬼君趁机攻破了城门，占领了永安城。 诛魔师为了不让鬼蜮得逞，忍痛吞下赤魂玉，一剑抹了脖子从城墙跳了下去。 诛魔师以身殉道，以魂祭天，意欲封印赤魂玉。鲜血染红天边，冤魂咆哮，海浪决堤摧毁了城门。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数万白骨无人收，海水冲刷，就此埋没。 灵簌听到这里，心里惆怅万分，道：“誓死守卫永安城，此举深明大义，不愧为人人敬仰的诛魔师。” “深明大义？”祁夜弃冷哼一声，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容上，透露漠然之色，“在我看来，这是愚不可及。” 灵簌不赞同，“诛魔师以身殉道，封印赤魂玉是为了守护六界的安宁，不是愚不可及。恰恰相反，后人更应该尊重诛魔师的选择才对。” 祁夜弃道：“你是因为她守护了赤魂玉而感动，还是因为她是诛魔师而感动？” 灵簌认真道：“都有。若是换做是我，我也会与城门共存亡，大难降临，绝不退缩。” 祁夜弃冷笑道：“好一个不退缩。试问，当年永安城的城门已被攻破，城内血流成河，她的牺牲可会换来一丝作用？封印赤魂玉？痴心妄想，赤魂玉怨念极重，需冰心玉石才可净化，她死了，冰心玉石也消散了，赤魂玉并没有被彻底封印住，还白白搭上了一条命，不是愚蠢还能是什么！？” 若是诛魔师还活着，冰心玉石尚且还在，赤魂玉不会轻而易举落入他人之手。 如今赤魂玉不明踪迹，隐患尚存，哪一天落入妖魔鬼怪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灵簌伤神：“诛魔师眼睁睁看着曾经守护的百姓一个个死在自己眼前，内心定然悲愤交加，所以才毅然决然跳下城门墙含恨而终。但无论有没有封印住赤魂玉，赤魂玉的遗失并不应该归罪于其。” 祁夜弃道：“人心难测，怎么可能不会怪罪？天界那帮虚与委蛇的老东西若是没有怪罪，何为史上不会留下她的名字？为何后世不知晓抚仙渡？” 灵簌：“！” 一个激灵犹如冷水浇灌全身，灵簌反问道：“后人不知晓，上亦未记载，九叔是如何知晓的？” 她之前一度认为自己知识匮乏见识浅薄，是因为看看得少的原因。

但上都没有写，祁夜弃又是怎么知道的？ 祁夜弃负手转过身，凝视着她道：“做梦梦见的。” 灵簌道;“” 可他刚才那番郑重其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身经历过。 灵簌眨了眨眼，道：“哦谁托的梦？” 祁夜弃俨然道：“少管闲事。” 灵簌微微闭上眼睛，口中念诀，白色光芒越聚越多，柔和清澈，不消片刻，空中腾起无数死蝴蝶朝着海面飞去，瞬间海风掀起，海浪向着两边狂卷，一条水雾甬道呈现在眼前。 甬道通向海底，犹如黑色旋涡，深不见底， 祁夜弃刚要走，灵簌忽然道：“九叔，先等等” “做什么？”祁夜弃转身，看见灵簌扯下两指宽白色发带，犹豫了片刻，蒙在眼处。 “你怕水？”祁夜弃问道。 灵簌抿了抿唇，点点头。 她从小就畏水，明明自小生活在灵山从未出过界，却对水望而生畏，不明原因到最后只能归结于娘胎中带来的心疾。 一看见水渊，就恐慌不安心跳如麻。 森森飞出来立在灵簌的肩头，离耳朵近了一些道：“小主人不要怕，我会当做你的眼睛为你指路！” 灵簌笑了，“好！” 海水漫过周身，灵簌施展法术，白色透明的结界罩住了她和祁夜弃。 水底安静极了，也黑极了。她本就看不见，但能感受到被黑暗包裹的身躯产生莫名的心慌，森森趴在她耳边道：“灵簌，不要害怕，这里什么都没有。” 灵簌点了点头，掐个明火诀。 火光照亮，倒也不那么害怕了。 几人落地，灵簌忽然抓住祁夜弃的衣袖道：“这里昏暗无光，九叔莫要离我太远，我会找不见你的。” 在森森的指挥下灵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忽然脚下被东西一绊，灵簌险些跌了下去，好在借着祁夜弃的手臂站稳了身。 “你还要扶多久？”祁夜弃冷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灵簌赶紧松开，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 森森飞下去，围绕着那东西呼扇翅膀，左瞧瞧右看看愣是没看出所以然来，“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