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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芸娘看了她一眼,问:“我娘的墓在哪儿?”
“这……”聂孙氏嫌请专门的打墓人花钱,现在是农闲时节,干脆叫了几个邻里乡亲,在南山坡上挖了个土坑,打算随便将人埋了。
穷苦人家有时候连棺材都买不起,直接席子一卷荒草一堆,所以聂孙氏此举,旁人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聂芸娘瞧她那表情,便知其中有不少猫腻,当下道,“今日先不出殡。”
“芸娘,这人都死了,搁在家里算怎么回事,你这是要你娘死了都不得安生啊!”聂孙氏见聂芸娘一副不好相与的阵势,瞬时苦口婆心的劝道。
人死灯灭,讲究一个入土为安,聂芸娘一句不出殡惹来了许多不赞同,就连刚刚帮她说话的谢氏也道:“你娘既已去了,还是早些办完丧事的好。”
聂芸娘感激一笑,先是谢过谢氏的好意,又道,“我离家多年,竟不知父死母亡,着实不孝,如今我既然回来了,自不能将娘亲早早下葬,幸而如今是冬日,停灵三日也无妨,诸位乡亲可知这村中哪里有看风水的先生,又有哪位叔伯兄弟擅打墓,芸娘想劳烦他们一二。”
屋里屋外收拾得整齐一新,就是空荡荡的。
聂孙氏搬家的时候,把家里的粮仓米缸腾空了,这几日的饭食,还是聂芸娘数了铜板,从邻家那儿换来的米粮。
寻常度日都不能无米下锅,更何况年节将近。
谢氏特意来寻聂芸娘,约她明日去镇上采买年货。
芸娘虽说去过镇上两回,可认真说起来,却是连镇上的哪些铺子门朝那边开,都是两眼一抹黑的,谢氏相邀,她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第二日聂芸娘起了个大早,昨晚谢氏同她说,村里的于三叔刚巧也要去镇上,顺路捎他们一程。
她洗漱一番,叫醒了聂明湛,又将昨晚收拾好的小包裹夹在怀里,这才锁了门,大的领着小的,一路往村口去。
走了没几步,便瞧见站在她家岔路口上与人说话的谢氏。
“芸娘来了,谢庆媳妇等你半天了。”
“蕙兰婶子扫地呢。”她笑着同人打了个招呼,又看谢氏,嗔怪道:“这外头怪冷的,该去我家叫我的。”
“谢庆呼噜打得震天响,吵得我睡不着,便早早地起了。”
谢氏随口一句,说得夫妻间的寻常事,偏生芸娘一个未婚姑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脸色微红道:“那咱走吧,别叫于三叔等我们。”
谢氏看她手里提着个包裹,领着聂明湛迈不开步子,干脆直接将睡眼惺忪的小家伙儿抱起来,边走边问道:“怎么把明湛也带来了?”
“我瞧他身上的衣服单薄地很,也不知这个冬日是怎么过来的,想着干脆趁过年,给他裁两身衣服。”
谢氏叹道:“月梅婶子病着,也是顾不上明湛,这幸亏你回来了……”
她话说到一半,见芸娘面色淡淡,知道她大抵是不愿再提起聂老二一家干得那些糟心事儿,又随口道:“今天好不容易去回镇上,怎生不穿你那好料子的衣裳?”
天还没彻底亮,借着东方的鱼肚白,不难瞧见聂芸娘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藕色夹袄,一头青丝随意梳了个髻,留着两条辫子垂落在肩头,身上一丝饰物也无,乍看上去与村里的姑娘们没什么两样。
聂芸娘回到村里那日穿得衣裳,谢氏还有些印象,上头不止绣了花,光是料子,就不是这乡下地方能买的着的,村里头的姑娘还悄悄议论了几日。
“这是我娘的衣裳,我瞧着颜色还成,拿出来改了改。”芸娘笑,她知道之前的事情在村里起了不少波澜,不愿意再招人眼,索性换了布衣打扮,反正自己如今也不是什么宫里头的云锦姑姑,而是这柿林村的普通农女。
两人说说笑笑,还没走到村口,就远远瞧见一辆牛车停在那儿,黄牛正吃着地上的草料,车辕上还坐着个人。
“怎么是你?”聂芸娘瞧见沈恒安,秀眉不由得微微蹙起。
自打察觉到男人的意图,她便同沈恒安保持了距离,甚至为自己之前接受了他的种种帮忙而懊恼不已,然而这男人仿佛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的冷淡似的,仍三天两头地上门来,说是寻明湛玩。
他坦坦荡荡的模样,倒让聂芸娘不好拒绝,索性每次沈恒安一来,就拿着个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也不同他们说笑,避嫌的姿态十足。
“于三叔昨儿夜里不小心把脚给崴了,怕耽搁了你们的事儿,才寻了我帮忙。”沈恒安看她神色不虞,解释了一句。
被他提到的于老三正在自家热炕上睡得香,怀里头还抱着昨天晚上沈恒安送来的一坛酒,咕哝着翻了个身。
沈恒安又道:“两位先上车,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也是一样的。”
谢氏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爬上车,在车里寻了个舒坦地姿势靠着,招呼芸娘上去。
沈恒安从车辕上跳下来,接过她怀里的聂明湛,低声道,“快上去吧。”
聂芸娘低着头,学着谢氏的样子,手脚并用往上爬,奈何没什么经验,脚底下一打滑,差点跌了下来。
许是知道姿态不雅,脸上飘了朵红云。
沈恒安忍着笑,指点道:“你手抓紧车厢的木板,一只脚踩着轱辘,借力就能上去。”
聂芸娘缩了缩脖子,回头看沈恒安,男人的眸子闪着湛亮的光,就那样直直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脑子里蓦地一空,脸上的热意更胜,她急忙回头,不知是不是因为窘迫和慌乱,这次竟一下就爬了上去。
沈恒安将聂明湛交给她,又从怀里掏了两个烤红薯给她,“大的你同明湛分了,小的给谢家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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